关于韩大人的事情,的确已经都查清楚了。”逯鲁曾想了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应,“吏局组织人手,核查了过去两年多來盐政方面所有公务的处理记录,韩大人并沒有徇私枉法。过去两年吏局对他的考绩,也都是中上等…” “整体來说,韩大人举荐的那些亲信,表现并不比其他同僚差…”苏先生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看到韩老六伏地痛哭的模样,心头也开始发软。接过逯鲁曾的话头,主动替当事人说好话。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些,别兜圈子…”朱重九无法适应二人态度的变化,皱紧了眉头,沉声追问。 “主公见谅…”逯鲁曾拱了下手,非常认真地解释,“吏局的考核结果表明,韩建宏大人在盐政大使的任上,并无太大过错。而我淮扬先前的律法,并沒有不准官员推荐人才这条。至于他的家人在帮人写荐书时收取好处,还有所荐举之人偷卖火药诸事,需要分开处理。一件是一件,不可笼统地混为一谈。” “禄大人?”韩建弘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面沉似水的逯鲁曾,满脸难以置信。 按照他先前的想法,主掌吏局的逯鲁曾,肯定要拿自己的人头來杀鸡儆猴,所以一开始,他就把主要装可怜对象放在了朱重九身上。谁料最后,居然是最不可能给自己求情的人,先开始想方设法替自己开脱了起來。 “微臣以为,韩大人最初的一些行为,或许是出于公心…”让他更无法理解的是,接下來,平素从唯朱重九马首是瞻的苏明哲,居然也主动替自己说情。只见老长史身体颤颤巍巍,颤颤巍巍,目光却始终与朱总管坦然相对,“当初我淮安军的确人才匮乏,主公也曾经说过,让大伙举贤不避亲…”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朱重九已经勃然大怒。三两步走到苏明哲近前,俯视着他的眼睛,“我什么时候下过这种荒诞的命令?难道沒有了他韩家庄的子弟,我淮安军就得散了架子不成?” “主公的确说过…”逯鲁曾主公上前,与苏明哲一道分担來自头顶的压力,“当时我淮安军前途远不像现在一般明朗,苏先生几度花费重金到扬州和江南搜罗人才,结果都差强人意。而紧跟着主公就又打下了高邮和扬州,地盘扩张过快。连各地县衙里六房书办都凑不齐,更甭提大总管府、淮扬商号,还有各军当中…” “轰…”仿佛晴天打了个霹雳,朱重九被炸得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起來了,自己的确曾经当众做过动员,让麾下众文武主动去搜罗人才。自己好像还曾经当众宣布过,举贤不避亲。只要能力合格,大总管府和淮安军不拒绝任何人。而当初自己说这些话的初衷,是为了满足麾下巨大的人才缺口。却不料,只经历了短短两年,自己就要面对当初由于心急而造成的恶果。 正追悔莫及间,却又听见军情处主事陈基,在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启禀主公,韩大人推荐的子侄当中,虽然出了三名不肖之徒。但其余大多数,却都忠诚可靠。比起科举选拔來。。。。。” “你想告诉我什么?”朱重九瞪圆了眼睛,对陈基怒目而视,“是自己孩子用着放心,还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既然如此,还要科举何用。今后恢复九品中正制,不是我淮安军文武的关系户,一概拒之门外便是…” 他实在是被气晕了头,根本无法理解几位重臣心里的苦衷。因为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里,就有这样一支队伍,同样打着驱逐鞑虏的旗号,推翻了腐朽的满清政府。而正是这支队伍,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堕落得比当初他们所痛恨的人还甚。任人唯亲,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权钱勾结,手握枪杆子的人彼此混战不休。直到把整个中华民族,都拖入了黑暗的深渊… ‘如果一九三一年的同盟会员,与二十年前的黄花岗起义中的牺牲那批人相遇,前者得活活羞死。’这,是朱大鹏那个时空,很多人在痛心疾首后得出的结论。 而这一结论,非但适用于另外一个时空二十世纪的中国,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前推或者后推五十年,也是同样…几乎任何打着民族独立旗号而建立起來的政权,都沒逃脱过同样宿命。 当他们驱逐了原來的殖民者,准备建设理想中的自由国度之后,他们却慢慢发现,无数仁人志士用生命为代价建立起來的政权,居然比原來的殖民地政府还要野蛮残暴。而那些默默支持着他们的百姓,日子过得居然比原來更为悲惨… 來自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已经清楚地告诉了朱重九,如果任由淮扬系堕落下去,他会给这个国家带來怎样的灾难。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此时竟是无比的单薄。所有部属好像都在替韩老六开脱,所有的错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