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低头想了想,道:“蓉儿媳妇倒是个有见识的,想来那时就料定咱家不好了,念着和你的交情,提醒你几句。可惜,咱家不是宗族嫡长一脉,祭田等事都该东府里珍大哥管,咱们说不上什么话。你问我跟老太太和老爷说了没有,你让我怎么说?老太太不得骂我胡言乱语才怪,别说家里上下人等,就是咱们两口子以前不也认为咱家再过个百儿八十年都不会败落?况且老太太偏心,冷眼看着我这个长孙行管家之事,我提醒她作什么?至于老爷,我如今看着老爷,上回我因石呆子的扇子说两句老爷就打了我一顿,叫我怎么说?说了老爷只认为我危言耸听。倒不如咱们两口子好好经营,想个退步抽身之计,别人我管不得,横竖太太是没罪的,迎春出嫁,琮儿年幼,老爷除了好色好古玩,也没做过别的伤天害理之事。” 凤姐忧心忡忡地道:“怕就怕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不也是先生教你的话?我一直都记着,所以虽然府里各有各的打算,哪怕咱们没法子管家理事,我也不想让咱们府里败落。何况,咱们老爷是一家之主,欠银那件事儿无论如何都落在老爷头上,反倒是二老爷无辜得很,平常住在荣禧堂,出事就是老爷,二太太从前做的那些事早收了尾,也必能叫人发现继而入罪。” 贾琏听了这番话,脸上颜色大变,甚至有几分惊恐。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对方道:“那该如何是好?” 凤姐着急地道:“我觉得咱们府里已经是无力回天了,退步抽身之路不好安排,至于多置祭田,其他人我管他们死活作甚?然而,一家老小获罪,只怕名下财物不保,有了退路又如何?咱们还有孩子,孩子怎么办?难不成当真得多弄几亩祭田,叫他们回乡种地?” 贾琏苦笑道:“你问我,我也没法子。而且,就算多置办了祭田,管着祭田的终究是族长一脉,仁厚些倒好,若不仁厚,收成都归自己一房也未可知。” 凤姐低头想了想,道:“去问先生,先生见多识广,或许能有解决之道。” 贾琏先前没想到欠银这件事得落在贾赦头上,经凤姐提醒,他急急忙忙地出了后门,径自去小花枝巷子里找李明。 李明听完,道:“我以为你再过些时候才能想到这些,既想到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我没办法解决,除非府上愿意还上那笔欠银,令尊减轻些罪名。按当今圣上的手段,只要你们夫妇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将来十有八、九不会丢了性命,顶多贬为庶民,自然不会殃及儿女。但是,若想保住你们夫妇的家产,未必容易,令尊尚在,你们的东西就是令尊的,父子乃一体。凡亏空之家一旦获罪,几乎都是先抄家填补,而后再看罪过轻重,像府上的寡妇奶奶便有可能因守节之故,得到朝廷发放的梯己财物,别人就不能了。” 贾琏一脸冷汗,颤声道:“先生,当真没有办法?” 李明轻叹道:“依我看来,府上确已无力回天,根基已坏,哪怕是令尊突然醒悟,也挽回不了大厦将倾的颓势。令尊虽未有人命在身,但府上历年来做过不少事,或是包揽诉讼,或是轻易给人谋得职缺,朝廷官员竟像是你们家的,皆由你们家左右。就像石呆子这件事,哪怕令尊没有亲自动手,但因令尊强买,贾雨村方顺势而为,少不得也会祸及令尊。这些到时候都是罪名,旁支下人做的事儿也会算到你们头上,乃为治家不严之过。” 其实李明本不想收贾琏为徒,但贾琏总算有几分良心,石呆子被打一顿,濒死之际,他悄悄拿了银子请医延药,救了石呆子一命,所以李明才收下贾琏。 贾琏道:“先生好歹给我出个主意。”知将来不好却无计可施,他形容不出心中的焦灼。 李明沉吟片刻,道:“明知无计挽回,你们毕竟没有违法乱纪,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财物了,你们怕到时候败落之后,财物被朝廷收走,你们就一无所有了。”见贾琏点头,他淡淡地道:“唯有一条计策可行,那便是寻一个信得过的人,慢慢将大半财物转到他那里。” 贾琏苦笑一声,道:“财帛动人心,谁又能信得过?”林如海重病之际,自己南下时不也打算好了如何处理林家家业?这还是至亲呢。 回来跟凤姐一说,凤姐亦觉得愁闷非常。 贾琏长吁短叹,道:“咱们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向来是联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到时候若出事,未必只有咱们一家,所以不能托付给他们。”尤其是岳家,个个都跟凤姐似的极爱财,王仁更加信不过,拿了钱翻脸也未可知。 凤姐赞同道:“不错,也不能托付给二妹妹,虽说近来她改了好些,但到底性子软,又是庶子媳妇,在保宁侯府未必做得了主。”最怕的就是财物有去无回。 贾琏十分明白,不能指望迎春。 凤姐仰起头想了想,道:“二爷看林妹妹如何?” 贾琏一怔,犹未开口,凤姐便道:“不管咱们家如何,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