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楚高城而言,遗忘或不遗忘,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遗忘自己,你与他早已气息相随。即便我真将他记忆抹去,他也会循着自己气息的味道找到你。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利害分析给清醒时的他听,该如何取舍也由他决定。” 所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自己痛忍伤离别,实则高城比我更痛!陌生的眼神,擦身而过的漠然,我真的真的不认得你…… 抬起头,凝定那双眼,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很残忍。”而我,更残忍,无知的残忍。这一个月的沉顿,全都是在虚度时光,那人却不知飘摇在何处。 “残忍吗?”他轻笑,笑意不抵眼底,“与他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为何要将你交给没有自控能力的他?至于你说对你的残忍,有时候不知比知更好。” “那你为什么要和成晓演今天这一幕?”我低吼出声,“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是有意的吗?如果你要瞒,可以瞒为我今生今世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何必要再说出来?” 他默下一瞬,轻道:“与小小无关,她不知情。但她始终对你忧虑,诚如她刚才所言,我考虑过后还是决定让你知道。” “可你从未问过我要不要知道!”我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声,泪喷涌而出,“盛世尧,你是我的谁啊,就这样随便决定我的人生。”从没有像现在这刻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丢失了糖果朝家长撒泼闹脾气的孩子。 成晓的声音从外面不安的传来:“阿尧,夏竹,你们没事吧?” “没事。”盛世尧回应,然后起身走向我,到我脚边时蹲下,伸指轻揩我脸颊上的泪,幽深的眸垂定而视:“小囡,决定你人生的只有你自己,我能给你的忠告是:顺应天命,但若必要,那就逆了这天又如何,天塌下来我帮你撑。” 我眨着眼,泪滴滴而落,忍不住一头埋进他怀抱,呜呜大哭。 情绪终有平复时,一场酣然痛哭宣泄的不是怨怒,而是心底深处那无以莫名的悲恸。退开那温暖,抬起眼,声音嘶哑着问:“我该唤你什么?”像刚才那样直唤其名是一时冲动,但这一月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称呼。叔叔?我唤不出口,那年记忆懵懂而知是位老者,可面对这张年轻的脸无法将之与老者相连;师傅?也觉不妥,心里清楚,他从未以师徒之义待我。 黑眸沉敛回原来的平静,低道:“就随了他们的称呼,唤我尧哥吧。” 我点点头,撑地起身朝他深鞠一躬,弯腰到底,诚恳而言:“尧哥,谢谢。”谢他当年的以血救赎与授技,谢他一月前的孤身扭转恶局,谢他今日让我知晓真相,谢他此刻所下誓言。没有等来他的回应,我也就转身了,一步步走出了门,无法忽略凝在后背的眼神。直到走出那视线我才顿了下步,垂敛的眸明明暗暗,最终踏步而去。 我不傻,尤其在听过成晓故事后。与盛世尧相遇在他落难时,即使我对他有一饭之恩,缩骨术还施给我已经是恩大于施了,大可不必要用自己的血来救我的命。因为仁慈吗?不,从他刚才对高城的言辞就可判断,他并非是个仁慈的人。而刚才,他又给与我那般深重的誓言,如若不是我之于他有着某种意义,我绝不相信光那一饭之恩能这般待我以诚。 但我不想去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是非判断能力还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能够分得清。即使盛世尧那深邃的眼神我看不懂,也透视不了他内心世界,但我能感受得出他对我是善意。还有成晓,惺惺相惜也好,因为盛世尧对我关照才与我结交成友也罢,她本身就是我欣赏和喜欢的,与她相处很随意舒服。 走至楼下,看到院中凝立的身影,并没觉得意外。 成晓背转身过来,微微吐白的天光不足以看清,于是造成一半阴暗,一半光明的视觉冲突。我深吸一口气,向她走过去。令我意外的是,她并没询问刚才我与盛世尧近乎争吵的大声是为何,只伸手环过来,将我伶仃的身揽在她身侧,然后另一手抬指:“你看,天都亮了,那颗星星还在。”我抬起头,轻道:“那是启明星。” “是啊,无论这天光如何,它一直都在那。”她侧转脸看向我,“夏竹,你想好了吗?” 我与她对视数秒,轻点了下头。 在天光大白时,我走出了成晓家门,背着她为我准备的行囊,以及兜里装了厚厚一打钱。她说:出门在外,不管用得着用不着,备着总归是好。至于行囊大概是在我与盛世尧交谈时整理的,她一早就预料到了我最终决定是如此。 除去这些,她还给我指明了方向:西,楚城。 那一刻我当真是心里如倒了五味杂瓶,各种滋味都有,唯独没有甜。兜兜转转,是我先离了林雅,而他却一直在。只是我也顿然明白盛世尧会有意安排今早的“意外”,成晓会忍不住提出,是因为那条从峡谷延伸而出的长河通往某个海域,而高城将在明天渡船而离。 居然那看似极普通的林雅城,实则是个暗港,在长河的某个暗处有鲜少有人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