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早再赶过来,岂不是船去人空? 但心中又滋生一个念:万一高城不在船上呢?那我被这船载走,不说后面将会遇到什么境况,最大可能是与高城错过!这么一想,后脊顿生凉意。 再是呆不住,我必须得先去确定,否则一旦被这船带远了,就连想游回去的可能都没有。一咬牙从暗处钻出,这个藏身地不仅仅因为隐蔽而且还小,若不是我有缩骨术根本不可能钻入。所以这里也成为了死角,刚才来检查底舱的两人都没发现。 悄声走到舱门边,侧耳听了听,近旁无人。拉开舱门一道缝闪身而出,上方已经亮了灯盏,扶梯就在眼前,我略一迟疑绕开了去,贴身沿着底舱悄步环绕。周通说其中有个人不好应付,几乎不用去想也猜出这人是高城,一旦他若在船,我贸然上去就很容易被他发现。 正寻思着,头顶一道语声传来:“为何要连夜启航呢?不是说好等天亮后吗?” “问城哥,我哪知道。” 静默沉顿中,我不再动。顶上声音再熟悉不过,曲心画与落景寒。 只听曲心画略委屈的声音:“城哥现在那黑脸,谁敢去问?” “你不敢我就敢啊。”落景寒有些没好气地答。曲心画顿了顿,语声幽幽:“寒,你还在怪我刺你那一刀吗?若非为城哥,我就算打死也不可能伤你。” 落景寒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并没怪你刺那一刀,城哥在尚清醒时能安排我布局,就也能安排你设局,虽然那刀是狠了点。我没法原谅的是你对秋月白的心软,对城哥差点被折磨至狂的坐视不管。” “我哪里管得了?秋将我带回去后并不完全信任我,她去见那周景都是单独一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双胞胎姐妹。进了峡谷之后,我根本进退维谷没得选择,如若我有一分表现得还忠于城哥,恐怕后来就不可能救下你了,你知道吗?” 落景寒讽凉地笑:“我没你想得那么多,只知道如果不是城哥,在弗洛伦萨的街头我早就没命了。你不是没见到那日城哥抱着小夏疯狂的样子,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对那人下跪,求他救小夏,怎么救的咱们也没看到,就只看到他从那扇门走出来时整个人苍白如纸。再后来离开峡谷那天,城哥将小夏当作陌生人,却在擦身而过时他的嘴角就溢出了血来,还用眼神强令我们不能有任何反应。曲,我每当想起这些,就无法原谅帮秋月白逃走的你。” “什么?你怎么知道?”曲心画惊骇而问。 “你觉得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城哥的眼吗?”落景寒反问,并不等她回答就脚步渐离。静寂半响,曲心画的抽噎声传来,颤着的音断断续续而出:“我……不想的,可是……如果不放她走,死的就是你……” 我将指节捏到发白强忍住心口撕裂,一步一步悄声回到了舱底,再钻进那个狭隘空间,然后才放任自己思绪决堤。关于曲心画的事,只从她与落景寒的对白中就大略知道全过程。时间还得抽离到大半年前,高城一面对落景寒下了警示,一面也对曲心画有安排,之后他被秋月白用药时清醒时疯狂,记忆失去大半,但他之前下的暗子都还在,当因为我出现他提前从暗室设局出来时,棋子就启动,落景寒在明,曲心画在暗。 曲心画刺落景寒的那一刀,是为博取秋月白信任,用以探找敌营。那时没有想到会与白玉案撞到了一起,更没想到一入峡谷身不由己,一步错,步步错。假若知道是这结局,我就是打死也不愿高城去冒那个险,而当时他不过只是单单失去一些记忆,神智却都还在。 秋月白,或者说是老妪阿月的失踪,本是个谜。今夜这个谜也得到了解惑,原来是被曲心画给偷偷放走的,她对秋月白的情义当是不假,或许她还天真地想能得以两全。但刚才她在落景寒离开后呜咽着说的话是何意?她意思是如果不放走阿月,死的那人就是落景寒?为什么?难道落景寒的身体里也被种了什么药物? 思绪到这,能够分析的、推理的都没有了,就只剩……与高城有关的。 盛世尧没有告诉我,高城为救我弯下他那高贵的膝盖祈求,而在那差点致死方休的永殇里,他的伤有多重。无名树下的擦身而过,我以为再痛不过的是自己心口上撒的盐,可却在我看不到的视界里,他是那么的……脆弱。我竟有一天用这样两字来形容他!顿然明白为何要时隔一月他才渡船出海,因为这一个月他在养伤。 阖上眼时眼睛干涩发疼,却没有泪。他在这里,在这船上,就在上方。 高城,你怎么可以如此一次又一次地舍弃我,而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独自疗伤?这次是去哪里,如若一去不回,是否就这样任由我一人飘摇而伶仃? 自那日后,我一直藏匿在那暗角,饿了就吃准备好的干粮,累了就睡。底舱偶有人下来,但也都只在舱门口位置站一会,因为这里就是个堆放一些工具的地方。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如厕,我已经尽量减少喝水的量,但仍然难控制人新陈代谢后的生理需求。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