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份军功,家里说不定就能多买一头牛,多养一头猪。 可是……脱离了大军,他们能不能像长乐公主所说那样,赚开敌人城门? 陈硕真环视一圈兵卒,发现他们皆是脸色苍白,惶惶之气浮涌在这个三千人小队中。“将军。” 长乐公主看向陈硕真,“嗯?” 在听得对方问“我们当真可以做到吗?我们只有三千人,对面或许有万军”时,微微睁了睁眼,不敢相信小伙伴这时候拖她后腿,动摇军心。然而,在陈硕真示意下,她的目光瞄到了士兵们脸上那些不安。 今天是急行第十日,即将要渡辽河,士兵一开始被她说动时,脸上只有斗志昂扬,随着一日又一日行军,那些热血慢慢冷却,恐惧便重新冒头。 有那么一瞬间,长乐公主想起耶耶口中营啸之事,士兵由人组成,人会恐慌,一旦夜半营啸,他们就会如惊弓之鸟,四处躲窜,拥挤踩踏,甚至抽刀对准自己人瞎砍。 幸好现在不是黑夜,幸好尚未扎营,也幸好,她之前与他们同吃同住,如今这些人还愿意安静地听着她说—— “当然可以!” 耶耶说过,将是兵胆,唯有将军不能迟疑不定,不能胆怯不前。 “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他们不知道我们正在暗处观望,就像是山鸡,不知道猎人对它拉开了弓。” 长乐公主信誓旦旦地说着,坐得直挺。 ……还有,威逼不如利诱。 “高丽人把牛羊放在城中,还有那些金银玉帛,只要我们提前攻进城,偷偷藏一些在身上,没有人会知道。” 士兵们呼吸火热起来,与激动到通红的耳朵相映衬。财产动人心,战争本来就是在用钱买命,他们需要钱,迫切需要。 ……还不够,她还可以做什么?要怎么让这些士卒对她更加认同,更愿意为她而战? 长乐公主匆匆扫了一眼四周,正在思索时,目光无意识瞥到其中一位士兵手上,这人有一根手指少了半块指甲,他和同袍们闲聊时说起过,是他开荒挖掘老树根时,不小心掀掉的。长乐公主记忆力很好,所以,同时她还记起来名簿上这人姓名是梁十二,为扬州田夫,他说过自己所居地方近水,妻子最擅长做胡饼。 “梁十二。”长乐公主没多想就开口,“等打完仗回去,你就又可以吃到你家人的饼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每次钓了小虾回去,她就会将虾肉剁碎加入饼中,再揉些葱白,滴些豉汁、香油,作为你下地口粮。” 被叫到名字时,梁十二一怔,听到长乐公主娓娓道来他只谈过一次的胡饼时,又是一怔。 怔得忘记了回话。 还是身旁人撞了他一下,他才慌慌忙忙说:“是……我……这……将军……”满脑子惊乱,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整话。长乐公主对他点头,对他微笑,与他闲聊了一小会儿。 其他兵卒艳羡地望着梁十二。 将军怎么会记得他名字?还记得他家里那位擅长做饼?还记得他最喜欢吃虾馅胡饼? 将军为什么能记住他?因为他嗓门大?因为他前两天抓回来一只山鸡,献给将军?还是因为他今日清晨把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同袍扶起来,将军认为他忠厚老实,友爱同胞,值得提拔? 将军记住他,他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长乐公主又看向另外一人,“季六郎。”脑子里回想起这人家中情况。“你不是说想为你孩子……”她特意没用“令郎”这种称谓,“寻一蒙学?待到此次战役结束,我修书一封,盖上印章,你拿去县令,请他为你孩儿寻一名师。” 季六郎愣成木头,缓了很久才知道回复:“谢谢将军!谢谢将军记挂小人!” “胡橘皮,这次回去盖新房,可要好好挑石头。” “鱼头儿,念书有用,再让我听见你说让你娃儿回家帮你种田,我就抽你。要是没钱供他,这次攻下盖牟,你多抱点财宝回去!” “吴小河……” “张四郎……” 她一个个问候过去,没有落下一人,她都记得他们姓名,从不曾叫错。 ——当然,一次性问候完就不可能了,不然三千人,她得说上两天两夜不停嘴。每次扎营时,她便坐到一队列士兵身边,和他们吃一锅饭,谈天说地,聊着他们家事。 并不是因为谁有功绩,也不是因为看重谁,将军只是……记得他们,记得她手下的兵! 士卒们红了眼眶,手足无措,很是受宠若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