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棚子里还有不少神灵所留物品,说是返青时要追肥,扬花后也要追施什么氮钾肥,还有防虫害的,到四月下旬才允许撒施。总之,这亩田不用浇粪。 刘据不知真实情况,听到要用手铺粪,鼻尖仿佛闻到了一股恶臭,立刻干呕出声。赵调就看着他大笑。 公孙敬声也在干呕。 被捅了一刀后,他侥幸没死,就是身体虚弱了很多,被扔来田里干活,稍微活动一会儿,呼吸就困难了。 虫子会在他脸上、脖子上、身上跳,有的还会从衣服底下往上钻,甚至还会爬去裆处,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时,他又哭又叫,拼命拍打,搁往常,早有奴婢来帮助他,抚慰他了,然而现在,他只能自己去拍,去抖。 种了两天地,整个人又脏又臭,不过,这些都抵不过他对未来的恐惧。 他已经不是南奅侯之子了。 准确来说,因为他父亲已经不是南奅侯了。 * 那一天,公孙贺看到断发的陛下,昏厥了过去,又醒得很快,旁边似乎有谁在站着,影子盖在他脸上。 那人似乎还是一头断发…… 断发!!! 公孙贺垂死梦中惊坐起,“陛下!你怎么就断发了!”他捂着脸呜呜哭出来。对农人来说,为了种田截短头发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士阶级而言,被逼断发就是奇耻大辱,有个刑罚叫髡刑,就是把头发剃光,或者剃到剩下三寸左右,被呼为酷刑,在士人眼中,此刑能与宫刑相提并论了。 刘彻:“这事不必多问,你也不许对外说,在这里见到朕。” 公孙贺还没品出什么味来,就听见陛下幽幽地说:“子叔,你可知你儿子践踏的农田,是精卫所留?” “砰——” 公孙贺一骨碌滚过去,滚到刘彻脚边,一把老骨头撞得不轻,他也不爬起来,顺势做了五体投地大礼,磕头磕到流血,哽咽道:“陛下,臣有罪。” “哦?” “臣教子无方,教出那等孽畜!臣请辞官去爵,捐赠家财,祈求神灵宽恕——陛下可否……可否留那孽子一命,为农也可,为奴也可。” 草棚里,公孙敬声正疼得整个人缩成熟虾,动一下,后背血洞就渗出一股血,侥幸没死,就是疼得他抽气,肌肉痉挛,呼吸困难。此时,听到父亲的话,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父亲虽然娶了皇后长姊,但南奅侯这个爵位,是他父亲战功封侯而来,并非宠于外戚,现在为了他这逆子,爵位不存。 情绪激动之下,伤口更加崩裂,血一股一股流出来,公孙敬声咬住衣服,心里想着还不如被匕首捅死算了。 门外,是陛下冷漠一声:“可。” * 这爵位没有立刻夺去,刘彻要把断发和公孙贺失爵两件事分开,三十日后,方才让公孙贺随便找了借口,犯个错,削官夺爵。 现在,他公孙敬声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了。 公孙敬声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小声抽泣。 刘据看了表兄一眼,微微叹息,又在经过赵调身边时,顿了一下,转身,对着赵调深深行了一礼。 他知道他错在哪儿了,与公羊、谷梁无关,与是否神种无关。 错其一,他若是想要保全表兄名声,应当谋而后动,先去调察赵调是何人,而他却直接拿钱上门作为补偿,对于一名豪侠,无异于是羞辱。甚至可能导致对方将事情直接闹大,他所谓保全名声作为,便成无用功了。 错其二,没有权衡利弊。表兄请他隐瞒此事,他就毫不犹豫去做,不曾思考,若是隐瞒,事态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不隐瞒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