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给花神上一炷香,等奶奶好起来,就能自己去了。” 少女没想到,萧氏的在听见“花神”二字时,骤然脸色大变,她转过头来,用粗嘎沙哑的嗓子问道:“你给花神上香?” 她的眼神极其锐利,一反先前的空洞无神,甚至幽幽地泛着绝望的光,那眼里有极其浓重的哀意。拂月被这样陌生的眼神惊得愣住了,许久才嚅嗫道:“是……是拂月做错了。” 萧氏呼吸急促,冰凉枯瘦的手迅速搭在她手腕上,“扶我起来。” **** 凉玉自混沌中清醒以来,第一次透过一具陌生的躯体打量眼前全新的世界。 刚刚醒来的时候,她的气息微弱的可怕,整个灵魂龟缩在这具衰朽不堪的躯体中,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像拉风箱一般费力。她用尽全力运气,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丝毫法力,她成了个凡人,还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同她一般大的少女趴在床头叫她“奶奶”,何其可笑。 她混混沌沌地想,该不会是大梦一场,醒来之后,又是一个五更天,四个侍女会为她披上最轻柔的云裳,在发间簪上垂珠累累的花冠,司矩在门外候着,一面提醒她当日事宜,一面婉言催促。 而她会不耐烦地拨弄着妆台上娇艳的鲜花,大声回道:“本殿知道啦!阿矩别念啦!” 直到触到自己干瘪的皮肉,从那个少女嘴里听到了“花神”,那轻柔的宛如莺啼的嗓音,骤然与破碎记忆中的回声重合,“本殿既然继位花神,有些事情就该讲清楚……” 一瞬间,记忆中的剧痛排山倒海地向她涌来,仿佛被电击一般,火焰从指尖扑向了全身,烧焦的皮肉的味道,衣裳浸泡在血里的触感,一剑贯穿心脏的冰凉,随后,心脏带着剑尖跳动,血肉模糊,慢慢慢慢碎裂开来…… 她的指尖禁不住地痉挛起来,然后有人握住她的手,柔和地抚平她的手指,他的声音决绝,“不要怕,回家了。” 凉玉彻底地安静下来。 东风拂过桑丘,青瓦洞外青草离离,青玉案上放着卷轴,凤桐的手握着她的手,捏着一根狼毫,由上而下,正抄到“成则为王,败则为虏”一句,她尚年幼,歪过头去问,“凤君,这是什么意思?”墨香扑鼻,他将她下滑的身子向上抱了抱,固定在膝上,笑道:“是人界的规则,也是神仙的法度。” 一切在意料之外电光火石地发生,而她已经站在地狱中向上眺望,溃不成军。 她如今法力全失,不知道这具壳子还有阳寿几何,可是万幸活过来了 ——千万别让她活过来,只要活过来,她就绝对不会再不明不白地被玩弄于股掌,又被轻而易举地弄死了。 她收敛戾气,接过了拂月递来的茶,闷闷道:“一觉醒来,许多事情记不得了。” 拂月看到萧氏抬眸看她,那眼里不像从前那般威严漠然,甚至有些不安,她心中一阵酸楚:“没关系,拂月给奶奶讲。” 萧氏出身贫寒,乃大夏国东海郡的渔家女,因为父亲在鱼腹内剖到一颗明珠,献上东海郡主人应侯,讨得了欢心,十五岁应召嫁给了应侯第四子云啸当侍妾。 云啸乃侧妃所出,身份低微,不喜读书,唯好舞刀弄棍,而萧氏个性英勇泼辣,很对他胃口。不出三月,珠钗尽遣,萧氏凤冠霞帔,成了云啸唯一的正妻。 萧氏十八岁那年,夏国国乱,硝烟四起。萧氏巾帼不让须眉,随夫入营,与士卒同吃同睡,屡立奇功。后叛乱平复,新君继位,因功封赏,那时老应侯已战死沙场,五子中唯云啸功勋卓著,遂袭爵应侯。萧氏年仅二十一岁便成了应侯夫人,与丈夫举案齐眉,双双统兵,互为知己,一度传为佳话。 只可惜云啸只活到二十九岁,在一日清晨里突然没了呼吸。 萧氏悲恸之余,仍坚持扬鞭策马,一面依靠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艰难统兵,一面将幼子抚育成人,直到独子云戟可独当一面,方交出了兵权,从此隐居后院,不复理事。 虽如此,因为萧氏多年统管整个应侯府的惯性,府中上上下下,仍然对萧氏敬重有加,不敢怠慢。 寡居的女人孤苦无依,若无手段,恐难生存。萧氏之所以有了今天的地位,都是因为其为人十分刚硬凶悍,威仪深重,她管理应侯府,用的完全是早年练兵那一套办法,也难怪下人们手脚都十分利索,精神都高度紧张。 而她一直身体健朗,四十九岁仍能领兵,五十九岁尚能策马,这回刚过了六十大寿,突然一时兴起想要骑马,谁曾想却从飞马上掉了下来,看来岁月果然不饶人。 凉玉端着茶杯,听得眼皮直跳,威严她尚能装得出来,从前对侍女发火,摔了白瓷碗,只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