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了?” 晏衡沉默之时,三十码开外响起尖锐的女声。他抬起头,看向气势汹汹冲来的通判夫人,向斜前方走一步,稳稳地挡在卫嫤身前。 卫嫤深吸一口气:“有十几次了吧?” 通判夫人踉跄着跑过来,捂住左腰,目眦尽裂地看着卫嫤:“光天化日之下,你就冲我身上射箭。” 晏衡余光看向不远处,草地上躺着两支箭:“这支箭,是通判夫人先行射过来的吧?” 竟然没射中…… 失望之外,通判夫人更多地则是心惊。她自幼便陪伴在赵家姑娘,也是如今的尚书府人之妹身旁。姑娘喜骑射,她也下过苦功夫练习,一身骑射功夫不比西北军中精兵差。方才她已经连发两支箭做迷惑,没想到精心瞄准的第三支箭竟然射空了。 余光朝旁边看去,通判夫人迅速否定方才判断。她不是射空,是被另一只箭半路拦了下来。 看两支箭的完好程度,是箭头对箭头。 她震惊地看向晏镇抚,他正侧过头温柔地拉起晏夫人手,温柔地哄劝着。草原有些泛冷的清晨,他周身散发出的暖意让周围暖融融的。而无所不在的温度却硬生生绕过她,在她周围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摸着被箭矢扫过的腰,通判夫人心里一阵发冷。看着被晏镇抚小心护在怀中的晏夫人,她肩膀耷拉下来。晏夫人容貌比她美、比她会持家、姿态比她优雅、所嫁夫婿比她的争气,每一处都让她嫉妒,合起来又让她无力嫉妒。 “刚才有点被吓到。” 在通判夫人对面,卫嫤可怜地说道。而后她抬头看向晏衡,晶亮的眼中满是信任:“不过一想到有阿衡在身边,我就没那么怕了。” 被阿嫤崇拜的眼神看着,晏衡心里比接到圣旨升任镇抚时还要熨帖。 “没事了。” 卫嫤点头:“恩,我知道。” 说完卫嫤往边上挪下,走出晏衡影子,与通判夫人四目相对。 “这五六日你练习骑射,一共往我这边射了十三箭。前面十二箭,包括今早前面两箭都是故意射偏,就为了最后这一击必中。通判夫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让你这么针对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方才那一箭真的射中了,我出了什么事,你会承担什么后果?” 在她对面,全身无力的通判夫人愣住了。 是啊,晏镇抚官职比她夫婿高,晏夫人还跟镇北侯府有联系。晏夫人要是真的出事,无论哪一方的震怒都不是她所能承受。 她是鬼迷了心窍? “我……”镇抚夫人哆嗦着,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卫嫤无奈地摇头:“通判夫人年长我几岁,本来这些话我不想多说。但看你手段越来越激励,即便僭越我也得说两句。你不是三岁小孩,你已经成人甚至成亲,应该有自己独特的判断,做事之前动动脑子行不行?你脖子上挑那个脑袋,不单纯是为了装饰用。” 动脑子么?通判夫人心下触动,好像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话。她娘家在西北虽然显赫,但算起来不过是仰仗赵家鼻息生存的小家族。出嫁前娘一直耳提面命,要她练好骑射,有事挡在赵家姑娘跟前。她苦练骑射,果然谋得一份好姻缘,在爹娘欣喜的目光中上了花轿,她就此成为官家夫人,以为可以就此享福一辈子。 可她真的享福了么? 通判夫人陷入了迷惘中,动脑子,好像她明白了点什么。 站在对面,卫嫤看她呆在那似乎不为所动。想到自楚刺史寿宴,到如今幽州城门外,这半个月来通判夫人屡次挑衅。抢恭桶、抢配给、抢起灶营地,到这几日练习骑射时多番骚扰,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不经大脑的小打小闹。她正好闷得发慌,也将之作为枯燥旅途的调剂。但这不代表她菩萨性子,能容忍她意图射杀。 想到这她目光冷下来,一口恶气堵到嘴边:“当然,通判夫人跟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迷惘的通判夫人猛地抬头,她急切地想听晏夫人教导。 卫嫤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晏衡,眨眨眼丝毫不掩饰脸上恶意:“我们脖子上的脑袋能装饰用,通判夫人这脑袋长得,啧啧……不论怎么打扮都起不到装饰作用啊。” 出乎卫嫤意料,通判夫人并没有多做反驳。她肩膀耷拉下来,浑身上下的失落如被主人遗弃在马路上垃圾桶边的流浪狗。 卫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