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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什么要结婚?


没睡,背有种僵硬的笔直,说话时她甚至没多看父女俩一眼。

    “吃饭了。”

    桌上是稀饭,油饼,包子,咸菜,茶叶蛋,妈妈一如既往的完美手艺。

    像小心翼翼探出感知触角,万姿看了爸爸一眼。

    “吃。”

    率先拉开椅子坐下,爸爸开始大口大口地进食。妈妈也跟着埋头咀嚼,万姿便也照做。

    室内还有吵完架的遍地残骸,像恐怖片的废弃布景般诡异。

    一切像是大团圆和解,但又不是那么回事。

    吃着吃着,万姿眼里又蒙起泪意。

    因为看见爸爸伸手夹包子,骨节有好几个不规则伤口。组织液浮在鲜血表面,比眼泪还清透。

    那是昨晚他砸方向盘时,留下的痕迹。

    实在不想泪流满面,万姿赶紧低头让眼泪坠落,可她又瞧见桌下的垃圾桶。

    里面全是苍白的,一小坨一小坨的卫生纸团。看起来很干净,却又都湿透了。

    昨晚她抛下妈妈去追爸爸后,妈妈一个人一定痛哭过。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背后有人在催。小小的头几乎埋进饭碗里,还有眼泪一并坠了进去。

    稀饭烫得要死,为什么没人说。

    “这个给你。”

    吃完饭帮忙收拾碗筷,她在厨房被叫住。

    从口袋里摸索出信封,妈妈缓缓抬眼,动作倦怠得和爸爸如出一辙:“你拿去交夏令营学费,去上海吧。”

    万姿没接,妈妈的食指比信封更刺眼。被重重纱布包成小棒槌,顶端渗出一点红。

    “晶晶也去,你怎么能不去,你考试比人家分还高。”

    她语气缓和了一瞬,又骤然拉尖——

    “但不要给我骄傲!不要人家玩你也跟着玩,人家爸妈能给她找出路,我们没办法!多学点,不要傻乎乎陪太子读书!”

    耳朵被震得麻木,万姿只盯着那一点红。她也时不时去大排档帮忙,对这种伤口再清楚不过。

    应该是用小刀撬开蚝壳时,不小心割到了手。妈妈处理海鲜很熟练,她到底破了多少蚝才眼花到这种地步。

    而且大排档有专门的小工,为什么她还要亲自做这种琐事。

    是紧缩成本辞退了别人,还是帮其他酒家供货贴补家用。

    十叁岁的万姿不敢问,甚至都不敢想。

    轻轻接过那个信封,低头小声说。

    “好,谢谢妈。”

    日头升了又坠去,暴雨后总有天明。

    但她至今,没有跟爸妈讨论那个夜晚。

    可能他们也不记得了。

    吵了太多次了。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我爸我妈的婚姻非常令人窒息,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可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是赢家。”

    十二年催熟历练,足以令如今的万姿轻描淡写,一地鸡毛渐行渐远,甚至还有抖机灵的余地——

    “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可能吵归吵,床上特别和谐吧。”

    说完自己笑了声,只衬得神情格外寥落。

    不知不觉被人庇护般搂在怀里,她抬头看梁景明。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的……”

    “你爸妈,也会这样吵架吗?”

    “还好……其实我不知道……”

    停顿须臾,他有种抱歉的茫然:“毕竟我爸走得太早了,我妈没什么机会跟他吵。”

    心脏仿佛被用力挤压了一瞬,万姿愣愣地,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去。

    那些强忍住的眼泪凝结成壳,终于碎裂跌落。

    她爸爸妈妈,至少都还在啊。

    她抱怨了半天,脚上那双鞋有多旧多破,可往身旁一看,有人是赤着脚的。

    那些噬咬般不上不下的苦痛,对他而言可能是极度渴望的甜蜜折磨。

    她天生最怕矫情,可回过头来,她怕是最矫情的那一个。

    “对不起……”

    万姿真是难受了,眼泪一旦开闸,怎么都止不住:“无论什么事情,我一直在谈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有什么想法……”

    “你想结婚吗……如果你想……”

    “没事,没事。”

    扶住她震颤的后脑勺,把她在怀里摁得更深。她哭得厉害,梁景明反而笑了。

    “我之前的确是没考虑过这事,现在我想听你的。”

    “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啊,你不是你的爸妈,即便结婚,也不会是相同结果。”

    抽了张纸弯腰给她擦眼泪,他小心不弄晕她的睫毛膏。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的瞳仁里映出小小的她,哭花了露出干净素颜,宛如十二年前的过去。

    “退一步讲,不结婚也是选择。”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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