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烛火依旧烧得透亮,然而人声悄寂,只秋虫凄鸣。 除了轮值的丫鬟,旁人都睡去了。 但云秀看看自己和令狐十七睡着的姿势,觉得她二姨应该还没回正院儿来。 否则怎么着,令狐十七现在都该美美的躺在一张骄奢淫逸的床上了。 她活动身子,站起来。 见令狐十七还没醒,便悄悄出门唤了个丫鬟进来,一起给令狐十七收拾了个地铺,扶他躺下睡。 丫鬟小声同她说笑着,“适才来问,这小祖宗还不准我们进来呢。原来他是要坐着睡。” 云秀默默的吐槽他不要大姐姐们管,她要啊!为什么要把好心来帮忙的大姐姐赶走! “夫人还没回来吗?” 丫鬟笑着摇头,“适才传话回来,说要睡在汤泉水榭。只令我们服侍小道长和小公子先睡下。” 果然还没回。 “各处都祓禳过了吗?可找到什么邪秽了?” 丫鬟摇头笑道,“这么好的院子,哪有什么邪秽?夫人是关心则乱我家小公子太病弱了,那些道士又说他有慧根仙缘,又说他有三灾五劫的,生生把好人心都给扰乱了。”说完才意识到云秀也是个道士,便道,“明日还有一场法会,小道长也早些睡吧。” 丫鬟把云秀带到客房,便退了出去。 云秀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有些在意,她二姨睡到汤泉水榭上去做什么?今日的意外就发生在那里,这会儿恐怕那背时的桃花还没谢尽吧明明这么介怀,还非要亲自去冲撞,是脾气上来了,偏不信邪吗? 倒是很符合她二姨的脾气。 但迷迷糊糊中,少年和当年的韩娘音容入梦,云秀在那悲喜怨怒中恍惚察觉到会不会,其实是想见他一面?会不会是在不甘心,为何他都恨到要祸害她的儿子了,也不肯来同她见上一面。 云秀睁开了眼睛。 她对这些柔肠百结的爱恨离别,实在很是疏离不解。可无论如何,她想,还是去看一眼吧。 水榭里只有令狐韩氏一个人。 她将丫鬟仆役尽数安排去旁处,甚至都没有令女道士陪她同住。 这会儿她还没有睡,正一个人临窗独坐,怔怔的看着汤泉池中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上钗环卸尽了,丰茂乌黑的头发素净无饰,蜿蜒垂落。 秋夜凄冷,白色的雾气滚滚从汤泉池上腾起,比白日里还要浓重些。她眸子里染了些水汽,目光茫然。 灯火并不十分明亮,是暖暖的橘色。 云秀已变做梦中少年的模样,若借着白雾的掩饰,想来令狐韩氏应分辨不出。 但……这不就成闹鬼了?也太吓人了! 云秀正踌躇着,令狐韩氏站了起来。 她推门出来,恨恨的有些不耐烦,一面四下寻找着,一面说,“……你再不露面,我就去睡了。今夜便是最后的机会明日我便做法事驱散了你!” 云秀被她吓了一跳,忙从树后出来。 正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令狐韩氏便已察觉到什么一般,缓缓的回过头来。 只一瞬间,她眼中便已盈满泪水。 明明还是带了些凶狠的目光,光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是来斩情绝念的,可那眼底的动摇和思念,却根本不是凭意志和倔强就能阻拦和掩饰的。 就像一个拙劣的伎子,云秀在看到令狐韩氏目光的那瞬间,就已明白这幕戏她演不了。 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远远超过了她能体悟的极限。 云秀怔愣的站在哪里胸口暖暖的,有萤火似的光在她面前凝成。明明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