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内,斗鸡走马度日。他已想不起来,当初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顽固的排斥修仙,甚至云秀来邀请时也要拒绝她。 他不觉叹了口气。 今日朝贺,他也带了齿簿。虽没景王那般显赫,却也有百十人等在前后。 长戟肃肃,仿佛在催人前行。 有那么一瞬间,十四郎几乎想牵着云秀就这么当众甩手离开。 但也在那一瞬间,脑中无数念想闪过,他最终还是再度登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云秀自始至终都看着十四郎。 ——那个小嚣张故意告诉十四郎陈玄志醒了、能开口说话了,显然是在给十四郎下套,逼他做出应对。 这是个明套。十四郎冲上去把陈玄志打晕时,陈玄志很可能看到了十四郎。一旦他开口指认,十四郎的处境就危险了。 云秀还做不出主动去替十四郎杀人灭口的事。但若十四郎向她请求帮助,她大约也不会拒绝。 良民守法,而她这种有人性的修仙人往往也信天理。而不论律法还是天理——一切以公道、正义之名行于世间的东西,若不能维护公义,便也无权阻拦复仇。如王卫清、陈玄志之流,在杀人并且还是弑君之后,不但不受刑罚反而还得嘉表,简直荒诞无稽。作为被害者的儿子,十四郎若要向他们寻仇,云秀还真说不出大义凛然的话。 ……应当也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譬如趁机拐带十四郎跟她遨游四海去。父仇在身,不了结此事,纵然人能走,心也解脱不了。 ——好吧,上面这句是骗人的。 云秀想拐十四郎走。她觉得十四郎的处境真是太险恶了,身旁发生的事、身旁人心之自私诡谲,无不在逼迫任何一个三观还算正常的知情人看破红尘、绝望癫狂。十四郎又不是十六宅那些猪一样浑浑噩噩,只要能吃喝玩乐管他血流漂橹、乱舞的纨绔亲王,以他的清醒温柔,继续待下去岂不是日日都活在炼狱里? 但她不敢直说——她总觉得若非十四郎真心看破,而是由她从外点破这满目疮痍,十四郎心中那一捧为烟火红尘而亮的柔弱却不熄的光,就真的要被浇灭了。那光令十四郎拒绝她,可也同样是那光,令十四郎美好温暖。 …… 云秀轻轻叹了口气。 ——十四郎怎么可能让她帮忙“杀人灭口”啊。他若真能说出来,她也不会这么心疼了。 送十四郎回到王府,云秀便起身离开——她得去处置一下陈玄志,纵使不杀了他,也不能让他胡乱说话。 十四郎伸手拉住了她。 “别走。”他说。 “我就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十四郎摇了摇头,说“我害怕。”他仰头看着云秀,目光温柔、坦率无欺,“等你下次回来,也许我就看不见你了。”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有这个预感。直到这一日他意识到自己无法看破云秀的隐身术了,才明白这一天确实到来了。 在他阿娘为他讲的那无数个神仙故事里,也有这么一个故事。 善良的樵夫遇到了美丽的仙女,他们情投意合,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快乐无比。可是忽然有一日,樵夫患得患失起来,他想若她要回到天上,他该如何去寻她?若能想个办法,将她永远留在尘世便好了。于是他去寻后山的巫祝,向他询问将仙女留在凡尘的办法。巫祝告诉他,满月清辉照亮山谷时,山上最高的梧桐树上会飞来一只青鸟,只需杀掉青鸟,将血涂在仙女的身上,就能让她失去飞升的能力,使她永远留在凡间。 故事的结局,樵夫并没有杀死青鸟——当他再一次见到仙女时,他想若他得到了青鸟的血,该怎样不被察觉的将血涂到她的身上?而后仙女便在他面前“砰”的消失了。他找遍千山万水,无数次的懊悔自己的贪婪,可从此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年纪小的时候,他曾以为故事里仙女察觉到了樵夫的坏心,于是果断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