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苏墨弦,只有对她熟悉至极的苏墨弦,才会有这么坚定的怀疑,才会用这些曲折玲珑的手段! 那么昨夜,还有方才种种…… 糟糕,她中计了! 此刻,苏墨弦心中想来必定已经明白了大半。 除非她是倾城,否则,单是昨夜的失态便无从解释!除非她是倾城,否则她为何会在一个侍女对她说“先帝尚在人间”时那般情难自抑的哭泣? 想到这里,倾城的心终于彻底凉了下去,拳头,紧紧收拢,骨节青白可见。 苏墨弦一直深深凝着倾城,只见她垂着眸子,周身气息一寸寸冷下,终至决绝。 他不疾不徐地将画收了起来,还似不甚在意地继续说:“倒不是想象的,这画中女子是在与夫君最恩爱时候得知有孕,才有这般神态。寻常情爱之中的女子和有孕的女子,眼神上,到底还是不同。” 倾城深吸一口气,此刻只是坐着,不再做声,脸色清冷,目光落在虚空里。 周旋,已经彻底没有必要。 苏墨弦径自道:“这是先帝的宠妃,却几乎半生被囚禁在那座无名的宫殿里。你从前问我,先帝倾尽举国之力要救的女子是谁,便是她了。” 苏墨弦幽深的眸光静静拢在眼前眉眼轻垂的女子身上,“倾城,这是你的生母。” …… 倾城的指甲顷刻间断了数根,有几根陷到了手心里,黏湿、血腥。 双目火辣的疼,倾城想,她此刻模样必定是双眼赤红,狰狞无比,几欲将那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倾城……倾城! 他竟还敢叫她的名字!竟还敢再当面叫出她的名字来!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倾城抬头看向苏墨弦,嗓音几乎是咬着牙齿出来。 苏墨弦仍是一副神色清冷的姿态,眸子微微敛着,与倾城的恨意刻骨相比,他显然是清淡的,然而细看之下,他的脸色惨淡青白,也并不比倾城好许多。 “还记得那日西楼之中吗?”苏墨弦静静凝着她,将她眼底的恨意悉数拢进心底,“我告诉过你,我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妻子。” 倾城笑了,她的笑,此刻仿佛也带着无数的血和泪,“妻子?苏墨弦,你怎还敢对我说这两个字?!” 倾城站起身来,与苏墨弦直直对视,她双目猩红,“我知道我的易容术瞒不过你,我早就怀疑那一日你认出了我。所以,我将自己的脸也毁了!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再将我认了出来?是什么时候?是昨夜吗?你让我服下甘露丸之前,便已经探了我的脉吧!” “我不需要探脉。”苏墨弦缓缓摇头,嗓音平静若古水,“那一夜,燕郊深山之中,你远远往我走来,对我说了第一句话,我便知道是你。只是那时,我却宁愿那不是你。” 倾城听得这话,瞳孔一寸寸扩大,而后,彻底荒寂下去。 原来,一切都没有意义,她所做一切,根本没有意义! 削骨之痛,痛不欲生,她只为掩藏自己,只为回来复仇,却到头来,无论她如何,他终是能一眼将她看穿! 倾城只觉心念一寸寸成灰,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连仇恨,她也不配拥有。 “那你为什么不装下去?装作你根本没有认出我?”倾城双眼红肿得可怕,却又没有泪;嗓音因为心死,一寸寸弱下去,“你之前,不是装得很好吗?” “我装得一点都不好。” 苏墨弦平静看着她,“正如我能一眼认出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情绪亦瞒不过你。我有一分的情绪,都要用尽全部的理智去掩藏,太难,我不想再装不下去了。”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