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罪隔着一条干干净净的大马路,在郡王府的后门站了许久,微微垂头,神色不明。 等去了早已经灯火通明的傅家,闻罪还在控制不住的想要看一下自己的袖角,那是戚一斐曾经碰过的地方。带着让他很不适应的触摸与温暖,明明是避之不及的,却又忍不住回味。 傅家老爷子旧疾缠身,夺嫡之战还没开始,就已经搬去了京郊有温汤的别庄修养。 如今,偌大的傅家,傅里做主。其他的傅家人,没有傅里的首肯,都不敢轻易出来请安。 不是傅里真的多服众,只因为傅里在刚刚结束的朝堂博弈里,是少有的押对宝的人。没多少人看好七皇子,但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傅里就是这样孤注一掷的疯子。 有人说傅里是剑走偏锋,也有人说是慧眼独具。总之,结果就是他一步登天,借着从龙之功,成了如今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整个傅家,都要仰他鼻息。 他,则要仰仗摄政王,给口汤喝。 而在闻罪的印象里,傅家这位看上去最冷静、实则最疯狂的公子,永远是最进退有度的,他很明白该在什么时候扮演什么角色,从不会教闻罪为难,甚至很怕表现出一点点狭恩图报的意思。但是今天,傅里却屏退左右,跪了下去,只为戚一斐求个恩典。 “征南郡王不会说话,若他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殿下看在昔日臣……” 闻罪坐在厅堂上首,抬手,拦住了傅里的话,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宽袍顺着动作就滑了下去,像极了那人带来的触感。 不等闻罪再想,他就毫无预兆的咳嗽了起来,抬帕遮唇,喉头一甜。 闻罪不是看上去病弱,是真的身子还没调养好。数声后,他看也没看锦帕上是否落了血色,只苍白着一张出众的脸,故意道:“他祖父是当朝首辅,姊夫是边关大将,文臣武将他家都占在了头里,自是不会把小小的孤,放在眼里。” “戚家和司徒大将军府一片忠心,绝无、绝无……”傅里把心一横,就准备说出冒死之言。 “父皇自幼长于愚昧妇人之手,昏聩偏听,笃信鬼神。”闻罪却突然另起了一个话头,说话的声音不温不火,语速不紧不慢,却还是让人觉得脚底生寒,无冰自冷,“孤与戚一斐阴阳倒错,尊卑不分。傅卿你说,孤该看戚一斐顺眼吗?” 这话在傅大人耳里听来,不过六字,戚家怕是要完。 闻罪好似在问人,又好像在喃喃自语:“若让他没了吉星的庇佑,没了家人的护持,没了权势的倚仗……” 傅大人“嘭”的一声,直接五体投地的磕了下去,鲜血四溅,毫不含糊。宽袍大袖可以挡住他惶恐失态的脸,却挡不住那如风中残烛的觳觫。他不怕死,但是却很怕戚一斐死,不讲道理。 “你跪下做甚?”转眼间,摄政王已然笑开,却如寒冬腊月的太阳,看上去金光融融,实则没有半点暖意,反透着一股子钻到骨头缝里的冷,“孤不过与你玩笑两句,怎么就当真了?” 傅大人素有早慧之名,三岁识文断字,十三岁精通人心,出礼入刑,长袖善舞。却始终没能看透他尽心辅佐的摄政王,那颗喜怒无常的心。 “罢了,傅卿早些休息,打扰了。” 摄政王就这样摆驾回了宫,来的莫名,走的奇妙。 ***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傅大人就穿着朱色的朝服,准备出门了。他在自家大门口,不期而遇上了一张“我有话说”的讨好脸。 “不,”傅大人直接挡住了好友的淡色唇瓣,希望对方能省点心,“你不想说。” “我想,我真的想!”戚一斐突破重围,疯狂作死,“昨晚那到底是谁啊?你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 “你认识他做什么?”傅大人心中警铃大作,“他已经成婚了!” 戚一斐错愕的怔在原地,茫然开口:“他成婚了,关我什么事?” 傅大人已经抓住机会,从戚一斐的手上“逃生”,艰难的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就窜出去了好远。烟尘滚滚,避之不及,在路上还严肃的考虑起夜宿客栈的可行性。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 今天讨论的还是前两日的旧事,没什么营养,很多大臣都心不在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