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是六公主干的吗?”白子毓握着酒杯正出神,突然接口道。 学子本想说起这个,不料白子毓直接问了。他怔怔地点了点头:“自然有不少人这么想,可董贤妃一向以温柔贤惠著称,且那时的风头比而今的萧淑妃娘娘还过之不及。就算真这么想,也不敢真这么说到她们耳朵里。只不过,自三位未婚妻接连病死后,学士府便让少师归府游学,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另一位学子接过话头:“可就是到了这般地步,六公主也仍未放弃。生生耽误自己的大好年华纠缠下去,也不肯嫁与旁人。唉,你方才说起候人时短,我看啊,比起少师,咱们还是知足些吧。” 白子毓和世子对看一眼,俱因此话笑了起来。可见世事孰好孰坏,全与旁人无关,但只凭本心罢了。 郭临和紫君坐的廊下相距溪渠较远,是以最后才从小厮手中拿到诗词。郭临细细地看完,脸上便悄然腾起一抹红晕。紫君打趣道:“见了什么,这般开心?”她接过来一看,片刻后目光就停在一句“依琴长语,释然凝噎,潇潇一音胜弦”上。她文采亦是不凡,见之便叹可惜:“此句单独拿出来确还不错,可放在整首词中,却总是突兀,怕是要因此略输一筹了。” 郭临的一颗心砰砰直跳,仿佛欲盖弥彰地捂住一个小秘密……这句词寥寥数句,说的正是那日君山上,他奏琴被拒,却执意困住她直到打开她的心房。 从未有过这种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渗入她的世界,而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旗帜鲜明地宣告自己的存在。郭临低头凝望着那杯碧而不透的硙茶,心中一如此味,既涩且甘。然而唇角的那股笑意,却是说什么也藏不住了。 “噗嗤”一声,紫君掩着唇直笑。瞧着她的呆样,干脆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晃:“你呀,再这么笑下去,便是着了这身男装,也得叫人看出姑娘身份来。”郭临羞赧得不行,故作镇静地转过头,望向园中。 这一望不打紧,正好看到陈聿修噙着笑,信步闲庭地朝这边走来。郭临一见之下,竟不由愣住。片刻间他便站在了近前,笑问道:“紫君与阿临说了什么,这般开心?” 紫君挤了挤眼,促狭道:“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嘲笑嘲笑某人的词句。” 陈聿修挑了挑眉:“苏兄新婚不久,我等未曾送上贺礼,便作诗词以表。可叹我技不如人,初次败北,让魏王殿下拔得头筹。不得已,要以琴音献丑了。” 郭临一直低头捂脸不敢看他,此时听到这话不由一惊。他还真的败了……?她怔怔地仰起头。 他立在廊下的青石小道上,挨得极近。广袖素衫,丰神玉树,也恰好挡住了溪渠众人的视线。似是注意到她投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逆光中下颌处连着脖颈的弧线,柔和而又美好。郭临忍不住眨了下眼,见他扬唇一笑,拢在袖口中右手缓缓抬起,轻柔地抚上她脸颊。 这一动作来得太突然且从未有过,郭临毫无准备,直愣愣地傻在了原地,任那只宽大的手,在面上轻轻地摩挲,却动也不会动。 “嘁,”紫君不满地乜了陈聿修一眼,刮着脸笑嗔道,“当众如此,也不怕臊!” 陈聿修微微一笑,并不多语。身后的书童目不斜视,垂着头赶紧爬进书堂,搬出古琴来。紫君瞟了眼,故意抬袖清咳一声:“奏一曲《醉渔唱晚》,我便保守秘密。”陈聿修接过古琴,回头浅笑:“如君所愿。” 直到他的脚步渐行渐远,郭临才堪堪回过神。脖子维持着扭着的形态,几乎要僵掉。她哪里还敢正过脸去瞧紫君的神色,可又不敢直接起身走掉。这样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简直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却在此时,一阵清如溅玉的琴音响起。顿了顿,又是素音轻泻,平和沉稳。几拍之间,心中繁杂殆尽,唯余一片清宁。合着春风飞花,溪水叮铃,溪岸文人们开始对坐饮酒、笑谈红尘。人声渐起,却又总恰到好处地回敛,好似不忍将此清越幽远的希声掩盖。 当最后一个泛音从他指尖滑出,万嘹归寂。郭临轻轻地阖上眼,如释重负地长叹。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紫君,”她倏地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看向紫君,“你赠我硙茶,可我无诗词评说的本事,只好以武相赠了。” “舞?”紫君偏了偏头,一脸疑惑。 郭临抿唇一笑,迅速穿好皮靴,抓起放在廊上的佩剑,健步朝园中走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