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郭临点点头,探手仔细地摸了摸陈聿修肩臂周身,“还有没有伤着的地方?一定要说,接下来赶路的途中可能遇不上大夫。” 陈聿修举起刚刚包好的手腕,在她眼前捏了捏拳,轻轻一笑:“没有了,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为伤及骨头。倒是你后背的箭伤……” “公子就安心吧,”阿秋将茶盏端放桌上,笑道,“给少爷包扎是阿秋从前做惯了的,定然,定然……”她吸吸鼻子,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再也僵持不住,泫然泪落:“少爷,日后阿秋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郭临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叹息一声拉起她拍了拍背:“阿秋,你放心……”她侧头和陈聿修对视一眼,微微浅笑,“我只是暂时离开京城,并不会就此不见。公道……我会一一讨回来。玉锵在宫中,还望你们替我多多照拂。” 秦正卿走上前揽住阿秋双肩,朝他们郑重点头:“我们会的。” “再不走天就亮了。”郭临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眼,“虽然因地道出口,恰好离秦府不远的地利之便,我们得以抢在羽林军封城前逃出城门。但天一亮,城郊也不再安全。我们这就上路吧。”陈聿修轻然一笑,点了点头。 “好,”秦正卿道,“我们送你们一程。” 话音未落,扑腾几声,门外护卫闷哼倒地,有人大步朝门口走来。郭临一惊,连忙拿起身边的剑,却在这一瞬,门已被人踢开。 阴黑的夜色还未布上晨曦,朝露清冷。幽亮的灯笼光引这灯柄上指节分明的手。一张清秀俊气的少年面孔,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屋内众人。 “……宜春?!” 陈聿修阖眸讶声,众人懵怔一惊,愕然望去。郭临愣了愣神,这才想起被关在天牢时,便是这少年转告皇帝的密令,让她去紫宸殿面圣。他是陈聿修在学士府的弟弟陈宜春,等等……那他不是刑部的官员么? “唰”地一下,她拔开剑戒备地挡在众人身前:“你来抓我的?!” 陈宜春冷冷地上下打量郭临戒备的姿态,少年渐长开来的俊容满面不屑,只齿冷一笑:“我可没这闲工夫,”他说着侧开身,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移开目光,“是有人日夜在牢中乞求,要见你一面。” 昏暗的门口铮响阵阵,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步前行。郭临眯眼望着那头花白乱发,身形逐渐清晰,她的表情倏然变了。手中的剑握紧了又握,颤抖着慢慢垂下。而那其中压抑的激愤,怨恨,尽数化成了唇角溢出的咬牙嘶声。 “苏恭翎。” 陈宜春侧身挑眉,看了眼秦正卿,又看了一眼陈聿修,冷笑着走开。陈聿修垂眸凝望着郭临,没有动。秦正卿却知自己此时不该待下去,遂拉着阿秋走向屋门。 门扉轻掩,苏恭翎跪在地上幽亮的灯笼旁。苍老枯茧的双手探向前,镣铐碰撞,脆响声覆盖死寂。他俯下身,额顶重重地磕在砂砾地面上,白发飞扬乱颤。 “苏恭翎,来向郭将军请罪。” 郭临手中的剑“咣当”落地,她一步踩上前,揪起苏恭翎的衣襟。双目赤红,死死地盯住他:“好,好,你终于来了。可惜你不该向我请罪,而是向被你们无辜害死在青山的三千将士请罪!……不,就凭你,根本请罪不了。那时候死去的,不止是人命,还有为国为君、所有的赤胆忠心!” 她紧紧地提着他,看着他敛眉垂首,无动于衷。一时怒气上涌,几乎就要劈手杀了他。 “阿临。”身后陈聿修低声唤道。 她深吸一口气,并起的手掌战栗握拳。“苏恭翎,你也是参军为将者,”她要紧牙关,“陷害并肩作战的将士,坐享功名,你良知何在!” 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大口喘息几下,扶着陈聿修的手站稳。身体失血不少,用力过猛只能换来眩晕。她睁眼俯视着地上的苏恭翎,唾道:“罢了,时至今日,你死与不死,于我已无甚意义。你想请罪,还是去阴间找弟兄们吧。” “因为你是女人。” 沧桑的嗓音压碎一地尘埃。迈出的脚步生生停住,她缓缓转身:“你说什么?” * 徐公公从惊愕中回神,心间突突直跳,却不是震动,而是叹息。 从郭临以郭宁之身在朝堂跪拜之后,在场中人心中都有此番疑问。即便之后郭将军重回,以武正身立名。也还有人暗地议论,这早已是京城权贵的谈资。信或不信,只是无人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