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自家虽没生养男孩出来,抬的妾却有儿子,也算是有后的。独独只有颜丽章,妾跟通房都不少,他那个院子都快住满了人,可就是没个儿子生出来,袁氏自个儿也没曾生养,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夫妻两个当作眼睛珠似的养着,还打过招赘的主意。 丈夫不先开口说这些,纪氏只作不知,睐姨娘发动的时候,她就想到这个,等下边婆子报说是个男孩,她嘴角再松不开,这件事就一向压着,推说孩子还没满月,不曾写信回去报喜。 纪氏脸上无异,心里却翻了起来,若是安姨娘所出,倒也还罢了,偏偏是个不肯老实安份的睐姨娘,她的儿子要是承了大房,颜家一半儿的产业便算在沣哥儿的头上,到时候,睐姨娘一家子还不尾巴翘上天。 纪氏起身往外吩咐一声:“卷碧,煎一壶凉茶来,天燥了,给老爷下下火。”她一面说,手一边攥紧了拳头,打定了主意,绝计不能叫沣哥儿承了大房。 ☆、第14章 香兰凉茶 颜连章还没想到过继的事情上来,脑子里还盘着生意,若真个回去办丧事,那一家子就都是要去的,须留两房人家在此地,他同那些船商货商都是旧识了,做生不如做熟,生意不怕做不下去,可这口袋肯定不如原来满当。 在位的地方官儿,还能压一压,等他离了穗州,这摊子事却该由谁来接手,家里人丁若是再旺一些,便没这许多烦恼,可若人丁旺了,也不会有攒下这许多家财来。 颜连章用手指沾了杯子里的水,在黑漆贴贝的梅花小朵上写起字来,丝棉生意归了谁管,那采买进货的生意又由着谁来管。 “我看高庆高源两个倒还妥当,高源跟着我进过货,两边通了声气,虽不比如今做的大,这门生意也不能断了,长做才长有嘛。”颜家兵祸起家,第二代是收租的田舍富翁,第三代开始行商,虽则代代都读书,却是到了这第五代,才有两个儿子做到了从五品的官儿。 他正打算着,外边琼珠端了托盘上茶来,纪氏接过来,琼珠便又退到落地罩外面,跟琼玉打了个手势,两人把帘子放了下来。 纪氏拎了壶把往杯里倒茶,端到丈夫面前往他身前推一推:“别喝那个了,瞧你急的,喝杯凉茶静静心。” 丈夫待睐姨娘宠爱,一半是为着这个儿子,纪氏心里自然也是难受过的,不醋不酸不是女人,可她明白轻重,她自小到大,看的听的知道的,便是怎么做好当家主母,要持得住,要端得起,要平得了后宅。 可要压着睐姨娘,她却半点也不会手软,她往上爬的手段就不干净,原来的程姨娘跟安姨娘都是她抬起来的,先是通房丫头,等有了孕再抬起来当姨娘。 张姨娘是上峰送进宅子里的,也是一般无二,生下来姐儿来,这才摆了一桌席面开脸。可这个睐姨娘却是自个儿爬了主子的床,这就是不规矩,没把正室放在眼里,就该整顿,就该让她知道怎么当妾。 纪氏自然是知道那个小院里都有些什么事,可她不想伸手的时候,便不伸这个手,这个女人如此短视,她心里怕什么,纪氏也很清楚,她怕明沅是傻子,她的这个姨娘就当不成了,不独当不了姨娘,府里也没了她的立足地。 纪氏一看见她就跟咽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因着这件事她把书房里的小厮挨个儿换过来,连睐姨娘的娘老子也停了差使,打发回了老家,可梗在心里这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 明沅大病一场,纪氏是知道的,她等了几日,到底不忍心,她下不了脏手,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问,这才差人把明沅抱过来,又把睐姨娘身边那些人心浮动的奴才都换过一回。 姓沈的养娘头一个该杀,若这个还生了女儿,留着她倒无碍,可这一胎生了儿子,就不能让哥儿身边留下这样的人来。 只恨她自个儿没有儿子,若她自己有子,下面就是孙猴子大闹天宫,她也能八风不动稳坐钓鱼台,纪氏缓缓吸了一口气,坐到丈夫对面:“上回送去的高丽参,不是说吃着好些了?明儿叫人再送些去。” 颜大伯自三十岁上便一直病着,三兄弟从小听到大的都是大伯又吃了多少药,一年怕不要花销个千把两来吃那些人参补药,原来家中就富贵,就是金玉药丸也吃得起,等到顺章连章两兄弟当了官儿,更是有什么好东西就往家里送。 一向康健的亲生爹娘早早没了,这个药罐子伯父,却每每看着不好,以为他要撒手了,那一口气儿又吊了回来。 家里有福的老寿星棺材板上要过几十道漆,他却是早早置下一块桃花洞板,传说切开来那日,满堂都是木料香,这付板子如今都上过三十多道漆了,三兄弟人前不说,背地却常猜测着,说不得这付板儿就要上六十道呢。 纪氏见丈夫还在盘算生意,抽了帕子抛过去,一下遮住了桌上的水渍,丝帕吸饱了水,绉绉的贴在漆案上,颜连章叹一口气,抬头笑看了妻子:“三弟这回来信又是不同,说的比原来凶险好些,咱们还该早谋打算才是。” 纪氏听见丈夫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