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华分明听见旁边低低的哽咽声。她不由爬起来,去摇英子:“英子。英子。” 月光里,旁边的被窝里露出一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总是怯怯的英子,哭得厉害也不敢大声。 张若华心里难受:“是我连累你。明天我去向夫人……” 话还没有说完,英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轻说:“张姊姊,你不要去。不怪你的。” 张若华看着她,摇摇头。 英子又哭了:“真的。不怪你。” 这一夜英子哭了一夜。只是不抱怨钱孙氏一句。 张若华却对这个女孩子上了心。她私下地听这家的老长工闲聊。慢慢地,钱家三年前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原来英子三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钱家。那么点大的女孩,钱孙氏带在身边养大,说是丫头,其实就和女儿没什么两样。连钱老爷都把她当女儿一样。 英子越长越好看,她是真的喜欢钱孙氏,把钱孙氏当自己那无缘的母亲一样。 然而在英子十二岁这一年,因为钱孙氏总是生不出孩子,又总是不许钱老爷买姬妾,说是败家。眼看都老了,还没有儿子,钱孙氏急,钱老爷更急:他不能让钱家绝后。 就在那天晚上,钱老爷偷偷爬了已经开始出落的英子的床。 在十二岁的英子的凄厉哭喊里,钱孙氏猛地推开窗户,站在窗口,她浑身淋着雨,头发都往下滴水,气得发抖,眼神直勾勾地像毒箭一样射向钱老爷和英子。 钱老爷吓得直哆嗦,却还是硬撑着说了一句:“你总不下蛋,我家也是要传香火的!总不见得让我俩老两口都死后无人祭拜。说是外来的姬妾不干净,要吃白饭。英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总是知根知底了罢?” 钱孙氏一呆。听到“总不下蛋”这句话,她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攫取住了咽喉,她满腔的骂声都出不了口了。 英子赤身*被老迈的钱老爷压在身下,被捂着嘴,只能用那双大眼睛哀求一样看着钱孙氏,望她解救。钱孙氏手抖了半天,发出一声狼一样受伤的哀嚎,还是忽地转身走了,留下了绝望的英子。变相地默许了钱老爷的行径。 从这个晚上以后,钱孙氏和英子之间,那一点母女似地情谊,就彻底消散了。 留下的,只是一个正室和钱老爷的半奴婢半姬妾的小星。 只是大概还是英子的年纪太小了些,也或许是真的又是一个生不出来的石女。三年过去,不见她的肚子有动静。因此英子的日子越发难过,竟慢慢沦落为了家里女奴一样的角色,家里的许多杂务都堆积在她的身上了。 而钱孙氏又恨英子,又恨钱老爷,又恨自己。因此竟然除了脸还是圆的,竟把丰满的身子瘦成了一个圆钉子样, 而眼看年纪越发大了,钱老爷又起了租肚皮的念头。这回,钱孙氏没拦着。 得知了英子的事后的一天,张若华看见她红着眼眶在望着钱孙氏的房间发呆。 一天,张若华听见两个仆嫂在指着英子说:“这就是自甘下贱的做人姬妾。” 人们总有一种意见。以为天下做姬妾的,都是必然半推半就,自甘下贱的。却不知天下苦命人何其多,不是命都由她们。 英子只是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快步走过去,拿着条帚打扫。 张若华却从木然的心灵,莫名地发了愤怒,她的性灵之海里,那那快黑色的石头又开始翻波,她走过去,一把拿过条帚,平静又强硬说:“我也不能吃白食。” 钱孙氏听到张若华竟然主动地要求做工喂猪,却很高兴,立刻允许了,夸赞说:“不一样,不一样,外面人的正头娘子,就是勤快。” 钱老爷要说话,听说张若华帮的是英子的忙,他就缩着头,少有的向钱孙氏表示了赞同了。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