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修仪吴意拂的喜庆日子,不过此刻殿内空荡寂寥,只余昔日的两位旧友,一坐一站,彼此无话。夜风从宽大的殿门卷进来,带起轻绡纱幔层层摆舞,平添凉意。 “…….我是不是要再跪一下?”好半天,还是武思芳先开口。 “那倒不必,”皇帝弯了弯唇角,“殿里…..憋得慌,咱们出来说话吧,……就像….从前那样儿。” 两人拎着酒坛坐在临华殿前的玉石阶上,月夜如水,凉风瑟瑟,满天星斗不停地眨着眼,发出细碎璀璨的光芒。慕容还斜斜靠着雕栏玉砌,没有半分威严庄重的样子,武思芳恍惚了一下,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在京都小酒馆的后院里,两个朋友,把酒言欢。 “我该叫您什么?圣上?” “凌心,或者慕容还。……..我曾经一直把你当朋友来的,不管你信不信。”慕容还垂了眼眸,端起眼前的琉璃盏一饮而尽。“在其位,该谋其职。作为皇帝,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连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其实我更愿意你将我当做凌心。” 慕容还一定掩藏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武思芳只有把她当做凌心,假装她们还是朋友,她才会自然一点,他们的谈话才能继续下去,横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有什么是慕容还不知道的呢,又何必遮遮掩掩,战战兢兢。 “那什么……上次武晗的事情听说你帮了忙,多谢了。”武思芳端起酒盏敬了敬慕容还。她这人就这样,一码归一码,她欠了旁人,这份恩情总是记着的。话说武晗她也一年多没见了,年头给家里报个平安信儿,然后人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只不过现下也顾不上他,了了这一桩,再找他算账吧。 “不客气,举手之劳。”慕容还淡淡一笑,居然还回敬一下。 架子端得真够稳的,还举手之劳!武思芳暗自翻个白眼。“也是,估计你连指头都没举起来,人都替你办妥了吧。” “………”慕容还噗嗤一笑,武思芳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能不卑不亢,果然有胆识,怪道潘毓和非冉两个都将她爱的死去活来的。 “冬哥儿真如你所说,杖毙是咎由自取?”武思芳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武思芳心头的一根小刺,偶尔会跳出来扎她一下,不问清楚心里总不踏实。既然凌心是慕容还,冬哥儿的事情其实也就不难猜了,但她必须得确认一下。 “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慕容还平静地点点头,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慕容还不愿意多解释,不表示她就能忘记。一年多前的某一天她微服在司酝司试图劝服冬哥儿的时候,还遭到了他的鄙视和羞辱,可是到了晚上,冬哥儿就偷穿了她赐给吴意拂的衣衫爬到床榻上来了。 慕容还不愿意多说,武思芳于心了然。皇帝在这事上没有骗她的必要,因此她也不再多问。她没办法想象当冬哥儿意识到凌心是皇帝时的表情,……..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这不是她来找她的最终目的。 场面有些尴尬,武思芳才清了清嗓子,就听慕容还淡淡扯开了话题,“你千辛万苦跑这儿来,不会就是为了听我说这个吧。” “那是,我找你来就是为潘毓,你不可能不知道啊。”武思芳撇撇嘴,把话引回到主题上。“我其实很不明白,你从前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还将潘毓也让给我,害我如今四处为他奔波。” 她懊恼不已,埋怨了一句。 慕容还温和一笑,并不接话。皇帝哪有真朋友?即便开始都是简单的,到后来就不可能再是了。 武思芳见她不答,又接着说道,“君无戏言,你希望我将你当做凌心看?那你可知道,在我心里,凌心是可以直接跟她讲话的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更会不绕弯子,当然……我也不奢望能和圣上攀交情。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把潘毓弄哪儿去了?能不能还给我?”她直接开了口,也愿意相信慕容还是干脆人,必能给她个说法。 皇帝笑笑,“你倒是个机灵的,就……先关着他罢,是杀是罚还没想好呢。” “你们不是师兄妹么?那么要好的情分,不至于啊。他犯什么错了?你就这样对他?就算没有功劳,那还有苦劳呢。再说了,胜败那是兵家常事,大不了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弥补不就完了?何必把脏水都往他头上泼?”一提起潘毓,武思芳总是很难把握自己的情绪,她没把唾沫星子往皇帝脸上喷,真的已经很忍耐了。 “你懂什么?”喝了不少酒的慕容还被武思芳一语戳中心头之痛,微微有些激动,“本来是轻而易举的胜仗,却因为他落得个惨败的下场!十万石粮草,突然就被烧个精光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