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思芳回到金流的第二天,皇帝就跟上了武家娘子的步伐,下旨派了转运使1来金流“协助”武思芳。新官儿不是别人,正是武思芳的发小史书海。她原来不过是户部的一个八品监事,因为此次筹钱被任命为六品转运使,在同行里算是升得非常快了。当然这活儿相当不好干,要是她那发小不好好配合,没能将银钱如数运回京都,后果就是吏部撤了她的官儿并且永不录用。皇帝对此次筹钱一事极为重视,要是惹得她不高兴,找个茬将史家连根掘了都有可能。毕竟权贵大族里的水多半都是既深又浑,捡个由头还是十分容易的。 史家和武家一样,在金流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武家累世经商,史家历代簪缨,走的路虽有不同,但在金流势力相当。慕容还下了一步好棋,史家为朝廷效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用来掣肘武思芳,防着她出幺蛾子是最好不过了。 武思芳已然破罐子破摔,更别说和慕容还绕圈子穷折腾了。皇帝的精明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原本将史家也没放在眼里的,只不过原来的计划被扰乱,她失了目标,只想着潘毓好好活着就好,能尽早将人放出来,她也就放心了。人各有志,不得勉强,他愿意干什么由他去,从此两不相欠,仅此而已。光这么想着武思芳心里都觉得轻松很多。 新上任的转运使大人史书海本人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这些年书读的太多了,人有点耿直而已。她捧着一颗为朝廷效忠的赤胆忠心,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银子齐整整码在箱笼里,她不辞辛苦,亲自带着人拿着家伙事儿一块一块细细查验,恨不能长出一副铁齿铜牙,在银子上面咬一口,看看里面的心是不是别的材质。 武思芳看着她的迂腐劲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就这些了,再多没有,爱拿不拿!” “…….到底还缺多少?” “十五万!连先前答应上缴的粮食都折成现银算在里面了。” “那怎么办?两百二十万,一文都不能少。”史书海盯着她看,头疼不已。她其实很矛盾,也不大愿意干这差事,可惜身不由己。她的背后是帝王凌厉的眼神和史家殷切的期盼,想想都觉得脊背生凉。 皇帝募钱之事早先就下达至各州府县,因为没法子强制,各地的大户大多都会零零散散捐出一个不会伤及根本的数目。拿金流城的四大家族来说,除了武思芳,贺兰家与而朱家各出钱六千,史家也捐了三千,比起武思芳的数目,真正是微不足道。 和武思芳关系要好的几位朋友,其实都尽最大能力帮衬她了。比如说史书海,虽然一本正经,公事公办,可私下里自己没少想法子,她最后借了一万两给武思芳。贺兰家账面上能够流动的大钱基本都让贺兰敏君拿去用了,是以腾挪不出多少。贺兰家的二娘贺兰雅君知晓武大娘子和姐姐的关系,勒紧了束腰的缎带,戒吃戒色,费尽心思东挪西凑给武思芳拿去了三万两,愣是将武思芳感动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朱云出了京都就去了别处,她和武思芳分开的时候正在气头上。她这人独来独往也习惯了,至今都是孤家寡人,谁也没法儿拿捏她。而朱云这辈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一个好端端的女娘为个儿郎要死要活的,为此没少鄙视武思芳。可掂量了一下这么多年的友情,而朱云到底惦记着发小的大事,辗转了几天,在没有惊动而朱家的前提下,偷偷回了趟金流城。而朱云这几年在外面闯荡,也“挣”了不老少,她不乐意看着武思芳穷嗖嗖的惨样儿,强忍着不甘借了武思芳五万两,拿着武思芳写的欠条在而朱家的人找来之前闪的无影无踪了。 这样一来,武思芳还缺六万两。她也想过,或许可以张口跟北州大瓷商王珮家的主父,她的亲爹苏氏借这笔钱,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觉得别让苏氏知道为妙,比起这个,另寻别的法子才是上选。 武思芳也就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将能卖的都卖掉了,手底下的诸多掌柜、庄头还有伙计、佃户都散的干干净净。唯有坐落在金流城的武家大宅以及大宅里的各色人等还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们未知的命运。 毫无着落的六万两已经将武思芳逼到了非常焦虑的地步,对于一个急性子的人来说,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因为半途而废导致自己所期望的结果瞬间破灭。武思芳权衡了半天,咬咬牙,决定将祖宗留下来的百年大宅卖出去。宅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旧人,有些是看着武思芳长大的,有些是武思芳看着长大的,还有些是和武思芳一起长大的,总之哭天抹泪儿的有,威胁上吊抹脖子的也有,就连目空一切,将家主都不放在眼里的小陶大夫也是怒火滔天,“早知道要被你卖了,还不如跟着老陶陪嫁到北州去呢!再不然这样,一包□□下去,都死干净了,一了百了!活个什么劲儿!”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