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跑出来的时候,猛地追上去,差一点就摔在地上。 护士一边跑一边喊:“这边转病房!呼吸科呼吸科开机子,肺功能不行了!!” 病床上的女人哪里是吴姐,她那么白,白得像是一张纸,浑身插着管子,像是一张被无数只笔穿破的废弃的试卷,这不是她的吴姐,不是那个穿着艳红色袄子,在繁忙的大堂里笑吟吟地朝她招手的吴姐。 女房东像是一瞬间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心头大悸,抓着吴姐的病床栏杆,哭得喘不上气来。 吴姐意识还有一点点清醒,看见小夏来了,抬了抬眼睛,张着嘴要说话,她嘴里罩着呼吸机,说不出话来,只能看见白色的唇瓣轻微地一翕一合,像白色飞蛾将死的翅膀。 女房东抓着栏杆,跟着护士在走廊里狂跑,高跟鞋跑掉了一只,她跌了一下,膝盖在地上拖着,很快不知道怎么又站了起来,依旧跟着病床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呼吸科。 吴姐看着她,这个手机里唯一一个保存的联系人,这个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将她全然接纳的年轻的女房东。 不行,她的命也不行,和自己一样,也是没有爸爸妈妈,自己还好一点,至少是死别,而她的母亲虽然活着,却抛弃了她。 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勇敢呢,你看她身边这个奔跑的小伙子,吴姐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东西是贵是贱一眼就能看出来,人也一样。 那明明是个很贵很好的男人,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呢。 她会一无所有,她会受到伤害的。 吴姐好想和小夏再说说话,她知道小夏和这个男人去上海啦,上海可是大城市,作为小夏的娘家人,她一定要给小夏的场子撑的足足的。 吴姐无法呼吸了,机器强制地给她灌入充足的氧气,她只感觉自己在吸毒一样痛苦,浑身上下如同刀砍斧磨。 她还看到了那个二十岁的小邻居,胆子小,还叫她帮忙打过蟑螂,此时哭得说不出话了,还有那个老是催她交钱的物业…… 老何呢?老何为什么没有来? 为了留住他,她甚至不惜割腕,难道他这样也不肯来吗? 老何在哪里? 在快速晃荡的病床上,一颗细小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来,滑得很慢,好像它也生命垂危,她依然动着嘴唇,极力想要说话,女房东一直在哭,大脑昏昏沉沉,反反复复地问:“什么……吴姐,你说什么……” 女房东跟不上护士的速度了,她崴了脚,跑这样快,每跑一步都像要将腿骨折断,富二代喘着粗气,一把将女房东拽下来,牢牢地搂在怀里。 生命的最后时刻,吴姐听见了富二代的声音。 他说:“吴姐,你放心……他在往这边赶了。” 吴姐露出笑脸。 护士推得很快,女房东被富二代死死地抱在怀里,怎么也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插满管子的吴姐一个人被推走,她疯了似的要挣扎开,她越挣扎,富二代抱得越紧,到最后,两个人都抱得发痛,可是富二代仍然不松开她,她朝前伸着胳膊,拼命地想继续追上病床,却只能脱力地往下坠,徒劳无功地一遍遍哭喊着吴姐。 “吴姐!” “吴姐!” “吴姐!……” 女孩的喊声,回荡在医院里,即使是听惯痛哭的医生,也为之感到悲戚。 北京时间五点五十九,护士还没有跑到呼吸科的急救室,病人吴立春便停止了一切生命特征,死亡时间差一分钟六点,外面的天空,刚刚亮起大半。 女房东没有将她和老何葬在一起,两块墓碑一前一后,希望下辈子,换老何卑微地祈求吴姐姐的爱。 如果有下辈子,不遇见也罢。 吴立春女士在半年前就立好了遗嘱,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一场猛烈殴打后的割腕带走了她的生命,房子和车子全是老何的名字,江湖再见留给了小夏。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