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毁容以后还修复得很自然的,在原有皮肤和修复皮瓣的分界线上,还存在着明显的肤色差异:医学角度中的肤色相似标准当然和一般人不同。右脸明显要僵硬一点,嘴唇也不能说是完全对称,人造的和天生的,可能总有点差别,胡悦在做图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些可能修饰掉,反而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点,就是怕给病人带来太高的期望。但现在看预防针还是打得不够,李妈妈好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穿越到一年之后。“现在最重要的是第一步手术,这个血管吻合要在显微镜底下做——” 当然,很多手术都是在显微镜底下做,这个不是重点,血管吻合术的难点主要在术后成活,这个更多的其实都和医术无关,有点赌运气的味道。不过和病人没法解释这么多,胡悦讲了几句,见李妈妈眼圈渐渐发红,就怕是自己没说好,不禁一阵紧张,“那个,也不是说会失败——” “不是,”李妈妈抹了一下眼睛,“我不是怕失败——” 人是这样,感情的阀门打开了不容易控制住,李妈妈的泪越抹越多,捂着脸把头盖到床单上,呜咽声也渐渐变大,李小姐垂下头,摸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反而有点长辈的感觉,她一向是要比母亲淡定一些。“我妈妈的意思是,几年了,终于有东西可以盼了。” 刚才在医生面前,她摘下了口罩,整形修复科这里,其实颜面残损的患者很多,对她不会有太多的惊讶眼神,但李小姐还是习惯性地用头发遮住了右半边脸,尚且还算是完好的左眼抽动着,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失败也好,至少……可以有一点希望了。” 是有了希望再绝望更难受,还是从来就没有过希望更难受?可能有些人会矫情地宁愿选择后者,那是因为她们没有坠入真正的黑暗过。像是李小姐这样的情况——哪怕是一线能够恢复旧观的希望,就足以让她度过漫漫长夜,至少足以让她这一年每天醒来都能笑着面对生活—— 手术方案,其实事前胡悦已经解释过大概,李小姐母女再多的也听不懂,只是习惯性想在她这里汲取一些信心,缠着她问了一会,更关心的还是日程安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其实这才是很多家属最关心的问题,这关系到她们怎么租房做饭,大部分医生反倒是不当回事。胡悦大概安顿了一番,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在别人的科室里呆太久,我先走了,我们有事微信联系。” “好。”两母女把她送到门口,似都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胡悦大概能想到他们想说什么,大概无非又是那些再造之恩之类的话,她连连摆手,“好了,有的话之后再说,我先走了,工作还忙。” 李小姐母女也是斯文人,想要感谢都有点局促,期期艾艾的,又不肯放胡悦走,纠缠了好一会胡悦这才逃出来,正好在刘医师办公室门口遇到师霁,后者倚门和刘医师道别,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很明显,聊天没妨碍他看足刚才那场十八相送的好戏。 胡悦白了他一眼——她从来没掩盖过师霁在这件事里的功劳,要是刚才师霁出来的话,李小姐母女的火力肯定会集中到师主任身上。师霁肯定是想到这点,才未雨绸缪地拖延时间。 “师主任。” “人情做得开心吗?” 看吧,不但逃掉了刚才尴尬的寒暄,还倒打一耙,暗讽她居心叵测,把人情全揽到自己头上。胡悦已经习惯了师霁的无耻,“做得挺开心呀,师主任也看出来了吧?” “呵。”师霁和她一起踱向楼梯间——整形医美和整形修复的住院部其实就在上下楼。“可以,难得你这么坦诚。” “我等着她家的人情救命用呢,这还能说谎的吗?”胡悦现在也是越来越敢怼师霁,而且越来越爱怼他了——一开始,她想弄清楚师霁的脾气,但这个任务就没成功地完成过,现在反而陷入了怪异的放飞状态。毕竟,要弄清楚师霁对她的想法,就得想起一系列他本应做到却一直没有去做,结果闹到最后他开始做了却让人有点想多的事情。 这和绕口令似的,光是这句话就让人想不明白了,更别说师霁本人,胡悦索性就不去想,爱怼就怼,她还是更喜欢和师霁保持距离、互相算计的感觉,彼此的合作完全出于底线——对玩游戏要守规矩的尊重,更多感情上的交流……理性上她当然知道是越多越好,师霁越信任她就越有利,但感性上她却依旧……就是想怼,最好两人每句话都是在吵嘴她好像才开心。 可架也不是说吵就能吵起来,这句话没激怒师霁,反而让他唇边多了一丝笑意,“这理由挺好的——倒是多了点人味,高地站久了,还以为你真的不怕冷呢。” 道德高地是吧?胡悦忍不住也有点想笑,抿着唇忍住了,“多点人味原来是好事啊,那我就不明白了,您怎么避之惟恐不及呢——让别人觉得你多点人味,有那么不可接受吗,师老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