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无事。”陆岚猛地垂首,胸口急促起伏了下,再抬头时,面容上已恢复了原本的温婉,她未在看崔莞,只轻轻的言了一句:“好,就依你所言,绘一树梨红桃白。” 崔莞也不在意她刻意颠倒的词序,自顾笑道:“多谢阿姐。” 一入水榭,她便看见摆放在矮柜上的琴,也料定了陆岚会以琴来探,故而一开始,她不争不抢,只取那本无人问津的帛书,静待陆岚出手。 关于陆岚直接的纠葛,除去那场梦,她已全然忘却,不过这桃红梨白之事,却是在清河时,有一日自故居中无意翻出一张泛黄的画卷,上头绘的正是此景。 询问过崔陆氏后,她方得知,此画乃陆岚所做,而画上的诗词,却是当年她亲手执笔所提。 故而,画也好,诗也罢,她皆记在心中,正好在此时派上用场。 一盏茶的功夫,搁下笔时,陆岚额角已是泌出了涔涔冷汗,而笔下的画,显然未及她平日所作的一半。 “有劳阿姐了。”崔莞也不在意画得如何,她敛袖执笔,点了点浓淡适宜的砚中墨,利落挥笔,于右上角的树冠旁写下一诗。 素白长梢映,红蕊叶中藏。 闲庭桃梨下,相坐两无音。 刚缓过神的陆岚,一眼瞟见画中诗,浑身一僵,随即一冷,她、她真是…… “阿……” “阿姐的画,果然不同凡响。” 崔莞眉眼弯弯,两颊笑涡浅漾,丝毫看不见堵人话语的急切,她轻声叹道:“只是我这诗不佳,倒让阿姐的画折损不少。” “……无碍。”陆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臀下的软席好似针毡一般,她抚了抚冰凉的额角,歉声道:“我有些不适,许是吹多了风。”说罢也不愿多言,唤来一旁的侍婢,便匆匆离开水榭。 她要去寻母亲和祖母。 阿莞、阿莞回来了! 望着陆岚几欲落荒而逃的背影,崔莞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敛下,以她此时的身份,确实不能亲手讨回公道,不过,上一世历经的苦难,总得让始作俑者也尝上一尝,才彰显天道公允不是? 陆岚为王樊,不惜费尽心机,甚至将她害到如此地步,若到头来,毁去一切之人,是王樊…… 崔莞移眸望向窗外随风摇摆的莲叶,想必墨十八,已将那物送至王焕案头了罢。 陆府寿宴热闹喧嚣,甘泉殿中却是一片令人沉闷窒气的静谧。 孝明帝后背垫着两只明黄软枕,半倚在锦榻上,身上覆着一层同为明黄色的丝被,锦榻四周的薄纱幔帐已被嵌着明珠的金钩挂起,露出孝明帝枯瘦蜡黄的脸庞。 曾经朝堂一怒,伏尸百万的天子,便成了此时卧榻不起,离人难活的垂危老者。 说起来,孝明帝而今刚过不惑之年,可两髻斑白的发丝,黯淡无光的面容与干枯消瘦身躯,竟赛过六旬老翁。 贴身服侍孝明帝的宦者,让宫婢撤下只略动几箸的早膳,随后小心翼翼地拭去孝明帝唇边的水泽。 这时,守在门外的小宦者入门叩首,报道:“启禀陛下,太子于门外求见。” 孝明帝睁开浑浊的双眼,一阵急咳后,抬眼看向自己的心腹,那名中年宦者旋即出言道:“传。” 少顷,一阵窸窣的脚步由外入内,由于榻周的幔帐已被挂起,孝明帝一眼就望见那道缓缓行来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他的长子,与他最为相似的长子,原已是这般高大挺拔了啊…… “儿臣见过父皇。” 磁沉的嗓音,回荡在这空荡的殿堂中,亦唤醒了恍惚的孝明帝,他阖起双眸,吃力的挤出一道沙哑的声音:“全、全退下。” “诺。” 守在殿内的一干宫婢宦者,行礼过后几近无声的退出殿外,只余那名中年宦者立在刘珩身后。 孝明帝睁眼扫了他一下,又道:“你也退下罢。” 这一句,竟是比先前顺畅许多,刘珩心头微动,可依旧立在原地,眼也未抬半分。 中年宦者未退,而是迟疑的瞥了眼刘珩的背影。 孝明帝目光微动,“无碍。” “诺。”中年宦者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到殿外,又顺手将门合上,亲自守在门前。 金碧辉煌的寝殿内,顿时便只余下一卧一立的父子二人。 孝明帝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