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案,又不知要头疼到何时。 太后伸手将眉心揉搓了下,邵培德见状,忙上来跪在太后跟前,要替她按揉太阳穴。每当邵公公主动跪在太后腿前,长坤宫的婢女们便都自发地退了下去。 邵培德的手法视同太医院专人学的,下手有轻有重,揉捏得太后很舒泰,比起时时传召太医院的人的繁琐,太后倒能原谅邵培德自作主张的亲近。 “你跟在哀家身边,也有十多年了。” 邵培德点头,曲指在太后额角揉按,“是,奴本是摄政王的家奴。” 太后道:“哀家记得,是摄政王派你来监视哀家的。” 邵培德年过知天命,鬓边染了霜华,可一提到故人,总是不免唏嘘。 近来赵潋为了君瑕屡屡顶撞她,她竟在恼怒之余,想到的全是那个人。平素邵培德在她跟前对赵蛟也是三缄其口,从不主动提及,也许是看她眼色,知道她在猜想什么,邵培德主动回禀:“摄政王吩咐奴婢,入宫之后,将太后的饮食起居都报给他,连彤史也要设法递到他手里。” “最初那几年,他也不过是个徐州刺史罢了。”太后闭上眼,心里掠过那人桀骜勃发的英姿,虽然他人倨傲邪气,可一笑起来,却比夏阳还要灼眼。 她好几回,为了他那股锐气伤着眼,动了心。 “他得知我日日奉诏给先帝陛下侍寝,想必也不好过,怎么还要你替他传彤史。”这种宫闱禁物,说什么也是不能外传的。邵培德再是滴水不漏,也终是漏了马脚,幸得当年身为皇后的太后求情,只罚了三十廷杖。 邵培德的眼珠转了半圈,低着头笑道:“王爷也是会心疼人的,知道奴婢受了伤,后来不要奴才偷彤史了,只要守在太后跟前就行,算是替他照拂太后。” 赵蛟。 太后的头痛病好多了,胸口却蓦然一疼。纵使是多年黄泉人间相隔,纵使她埋头政事,为了一双儿女操碎心,也不得不承认,夜不能寐时她心里想的人全都是他。 太后皱眉挥开了邵培德的手,牡丹花面点了胭脂绛唇,却依旧抹不开那缕惨白,她痴笑几声,颓然地独自一人跌跌撞撞朝寝宫走去。 她想抱着那人的衣物入睡,不知可否再梦到他。 他已十年未曾入她的梦中了。 倘若早知结局,当初她会心甘情愿地与他欢好,会偷偷缠起他的长发,会告诉他,她爱他。就像最普通的姑娘,对最普通的情郎,至始至终,只爱过他一人。 可惜豆蔻年华时,他们错过了。 第51章 垂死金线雕镂的凤凰牡丹纹理叠帐, 南风一缕,吹开如鳞光细碎的波纹。 隐紫的华贵裳服被一双素手紧捏着, 藏了大半在被褥里, 只剩下那截圆领,针脚细密, 绣了一个字:贞。 是她未出阁前的乳名。 连先帝都不知。 太后和那人相识于十三岁,豆蔻年华时。今宵梦里, 真的见着了那人。 他在河岸吹拂的柳枝下, 一支洞箫吹落了满湖日光。在灼灼桃花的映衬下,透着三分邪气的俊容孤傲出尘。 她已满面风霜, 而那人却还是少年时, 肌骨白润, 一笑起来时如旭日, 偏教人移不开眼。她只得踩着青石子一步一顿地走过去,要是走得太快,都怕他如一阵炊烟散了。 十年不曾忆起, 这面貌依旧不忘,清晰到无所遁形。她一个犹豫,少年赵蛟便向她伸出了手,“阿贞, 你过来。”淡紫的襟袖, 绣着朵朵银花,袖间的一双手清瘦而骨节分明。 太后哽咽不成声,纵身扑入他的怀里。 “七郎!” 少年赵蛟温柔倜傥地微笑, 带着春阳温度的指腹,梳过太后染了斑白的发梢。“阿贞,天下让给你了,你已是主宰天下的女皇,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何事让你不快?” 太后失声难语,即便在梦里,也记得在凌霄台上她一刀扎入他的心脉,他临死时含笑的眼眸,已成心魔。太后哽咽道:“是你,我的遗憾是你……”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