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跪了下去,双肩塌着,埋着头,一副惊弓之鸟的可怜样。 “姑姑,照府里规矩,这样的事都是怎么处置?” 簟竹肩膀抽搐,身体打颤。 “平常诬赖偷摸的事虽不常有,也都有过,等刑处之。”韶秀冷冷看簟竹,其实心里也大为疑惑,今日之事,其实并非簟竹告密,乃是她韶秀姑姑一人的主意,只不过不知道沈寒香竟不是个软柿子。打错了算盘她现心里也正犯嘀咕。 “既然是我来处置,那么,这规矩改一改。”沈寒香放下茶碗,想了想说,“原本桂巧是要被逐出府去的,要是我这治下不严之罪成了,姑姑本来预备拿我怎么办?” 韶秀一愣,忙道:“奴婢不敢。” 沈寒香噙着笑,“姑姑按规矩办事,谁也不敢说您什么,我不过白问一句,姑姑莫要害怕。” 韶秀咬咬牙,恭敬地低着头回,“若是沈姨娘院里的通房私通外人,姨娘是主子,自然不能体罚,罚一年的月钱也就是了。” “那就一年的月钱罢。”沈寒香便道,起身向簟竹伸出了手,“这一年你可要白做工了,这样的处置你可服气?” 簟竹犹自不敢相信,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顿住,沈寒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笑道:“一点小事,也劳夫人大驾才是不好,累得夫人也乏了,府里下人指不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传成什么样。”沈寒香转脸抬眼,看韶秀,“将来这样的事还是越少越好,姑姑有主意有分寸,一府之中,还是和和气气的好。您说是不是?” 韶秀脸色铁青,也只得低头称是。 回到自己屋里沈寒香是真的累了,靠在榻上歇足半日,才觉精神稍好些。彩杏煎药来,她吃了,就坐在榻上发怔。 没一会儿,簟竹进来,沈寒香懒洋洋靠着,正要说话,那簟竹猛在她跟前跪下,端正磕了两个头。 “要为着今日的事谢我,大可不必,我知道不是你。”沈寒香神色疲乏。 “奴婢有要事要告诉姑娘。”簟竹说。 “你起来说。”沈寒香不喜欢人跪着,她自己家没这个规矩,她娘常常说,下人也不过是做买卖,买他们为你做事,却不是买了这个人。 “本来今日奴婢可以不蹚这滩浑水,无论夫人要处置巧姐还是姑娘你,都和奴婢没有半点相干。” 原是邀功来了?沈寒香心道,从个彩釉小盒中拈起枚西梅入口,微微笑道:“你做得很好,让每个人都找着了台阶下来,莫不是为了我?” “做奴才的,忠于自己的主子是份内之事,但奴婢其实有所求……” 簟竹脸色绯红,咬了咬嘴皮,方才踌躇百般地吐露真言:“奴婢打小跟着小侯爷,至今已有十数春秋。桂巧是夫人赏给小侯爷的,按照例制,将来少爷的嫡妻嫁入府中,通房丫环都可做了主子……” 沈寒香从前听说侯府之中勾心斗角小心眼多,都当做是耳旁风,她爹那么多房姨太太,也没见她们打起来。她却忘了,侯爷的夫人是有品级的,自然有一个嫡妻身份尊贵,府里的丫鬟小厮也能凭着嫁娶之事脱胎换骨。 “这事我做不了主。”沈寒香放了彩釉盒子,看了眼簟竹,“你心里自然想,我是怕多个人来分走你们少爷的宠爱。” “奴婢不会……要是姑娘成全了奴婢,奴婢今后就是姑娘的心腹,舍命为姑娘办事。” 沈寒香摇了摇手,“我也不要谁替我卖命,怎么动不动就要舍了性命呢?大家安安生生过日子,我这条路行不通,你可以自己告诉你家少爷,你动了心,想给他做老婆。但这个人情不能我来做,我也不会去说,要是我去说了,那才辜负了他待我的心意。” 簟竹眼圈通红,声如蚊讷,“奴婢真的没有半点与姑娘争宠的意思,奴婢只想要个身份而已,桂巧可以,为什么奴婢不可以?” “桂巧是夫人给的,是夫人逼着孟良清要的,他心里不愿意。就算有一千个人一万个人要逼他行事,这一千一万个人里也不能有我。”沈寒香头顿了顿,微微侧转,听见窗外下起雨来,叫簟竹坐到自己身边来。 簟竹本来不情愿,但还是坐了过去。 “你冷吗?”沈寒香起身推开窗户,问簟竹。 簟竹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串成一串一串流光溢彩的细珠。 “你也不要害怕,你这份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除非你自己想好了,要告诉他。”沈寒香想了又想,摸到簟竹冰冷的手,握在掌中,坦诚道,“若说我半点也不在意,那便是作伪了。我不是宰相,肚量小得很,撑不了船。你肯来求我,便是对我有一份信任,我也不会阻止你喜欢他。你想求一个身份,真正该求的人不是我。” 一丝微光在簟竹眼底点亮,她小声问:“我还能告诉他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