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都没看我一眼,又高喊了一声:“呼德尔!...” 我只听懂了前三个字,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阿兰桑跟疯了一般把一大把箭给射了出去。那个满头小辫儿的领队突厥男子慌忙拔出长刀左右抵挡,却还是被击中了双臂。他顿时调转马头要逃。阿兰桑不管不顾地在他身后追着,不断拉着弓。突厥人似是被她吓到了,群起而攻之,所有刀箭都换了个方向袭向阿兰桑。 阿兰桑仿佛不知疼痛。带着满身千疮百孔的伤口,放弃了躲闪亦放弃了所有的念想,一心要杀了那个男子。男子惊恐地逃窜着,刚一扭头,噗地被一支箭射中了眉心,往后一仰掉下马来断了气。阿兰桑跳下马,夺过一柄长刀,三步跑到男子身边,挥刀把他的脑袋给剁了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仿佛被扎成了一只刺猬的阿兰桑,她脸上的神情是我这辈子所没有见过的。冷酷,弑血,双眼中跳着恐怖的火苗,如同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邪神。周围瞬间安静了。突厥人们纷纷勒马停住,傻乎乎地看着那个死在地上身首异处的男子,直到阿兰桑又嘶吼了一声,震得正片草原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令我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这些突厥人忽然惊喊了起来,仓皇地四散奔逃。阿兰桑把手中剩下的全部羽箭射空,又击杀了不少敌人,然后直挺挺地站在地上不再动弹。待那些突厥人完全跑远,我怀中的钟伯琛突然轻声说道: “他们以为看见鬼了...”说罢他晕了过去。 我也觉得是见鬼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我心惊胆战地策马跑到阿兰桑身侧,小声唤道:“公主...你...” 这时我发现她双目无神,对周遭没了反应。我把钟伯琛的身子正了正,跳下马去扶阿兰桑。然而我刚一触碰到阿兰桑,她便倒了下去。我心中大骇,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幸好她还活着。阿兰桑的白马懂事地跪了下来,让我把阿兰桑和钟伯琛一起弄上了马。我牵着马,带着俩昏迷不醒,身负重伤的人拔腿往关内跑。 我跑到了晚上,一刻不敢停,生怕耽搁了一秒钟便断送了他们二人的性命。我在心里祈求着,希望老天爷能网开一面,让他们二人活下来。实在不行,活一个也好。如果钟伯琛死了,我就给他殉情。如果阿兰桑死了,我就修个佛堂供奉她。总之千万不要让我拖回两具尸体。我岑越虽然罪孽深重,但他们二人是无辜的,而且过得很辛苦。他们这样好的人应当享后福,而不是跟我一起被命运责难。 可惜老天爷一向不给我面子。我刚念叨了没几句,马儿突然再度跪了下来,不走了。我急坏了,摸着马脑袋问它怎么了。结果不问还好,一问这马直接往旁边一倒,哀鸣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白马的后屁股上中了两支箭,血跟绸缎似的,绵延不断地淌了一路。 我拍了拍马脑袋,小声道:“好兄弟,辛苦了。下辈子你托生成...算了,还是别当人了。” 当人太苦了。 马儿似是听懂了我的话,湿漉漉的大眼睛缓缓合上了。我把钟伯琛扛了下来背在后背上,又解开外袍铺在地上,将阿兰桑放了上去。我掐着外袍一角,跟拖面袋子似的,拖着阿兰桑继续往前走。 夜,静得吓人,四座无言星欲稀。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厚得让我直打喷嚏。钟伯琛的脑袋软绵绵地垂在我的肩膀上,随着颠簸,面颊轻轻蹭着我的鬓角,带着一串串血珠。我对他说,我可乖着呢。你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就没敢背她。回去后你记得夸我两句。另外你俩好沉,本王养尊处优惯了,今夜倒成了苦力。你们若不争口气活下来,那本王多可怜啊。 没人回答我。我想他们是累了。我便憋着眼泪,哼着小曲儿往前走,给自己鼓着劲儿。又走了不知多久,我终于遇见了关内出来的一队巡逻士兵。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