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又慢慢地转过头去,口中迸出两个字:“蠢材。” 孙小言将话头在舌尖打了个圈,磨圆润了,才低身说出口:“小的是蠢,小的哪里及得上陛下和婕妤……” “好端端的,提她作甚!”顾渊刹那就变了脸色。然而孙小言早已练就了打蛇随棍上的本事,腆着脸抢道:“陛下有所不知,宜言殿那个宫女寒儿在掖庭狱,小的去了好几趟,张令都不肯放人……” 他偷偷觑了一眼顾渊,顾渊没有打断他,他便稍稍抬高了声:“今次听闻薄婕妤亲自去要人了……” “不过是一个下人。”顾渊皱起眉头,“她这是添乱。” “小的也是这样想。”孙小言苦道,“然则薄婕妤把仲将军都带去了……张令不得不放了人,谁知就在这当口,长秋殿那位,竟然,竟然出来了!” 顾渊眸光一凝,“当真?” “千真万确哪!”孙小言拼命点头。 顾渊将手中的香囊都揉成了一团,“她如何能出来!她——糊涂!荒谬!”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摊手似要更衣。孙小言道:“陛下要去掖庭看看么?” 顾渊一顿,却忽然又道:“朕不去了。” “啊?” “你去长信殿,请太皇太后。”顾渊抬眸,“后宫闹事,理应找她。” 孙小言被他眸中的冷光吓了一跳,“陛下!可是陛下,万一太皇太后借机整治梁太后……” “请太皇太后。”顾渊一字字地道,“至于朕……”他回身瞥了一眼案上的《毛诗》,慢慢地叹了口气,“朕去宜言殿等她罢。” ******* 风雪的呼啸声中,薄暖揽紧了衣襟,敛衽行礼:“太后长生无极。” 文太后没有下车,辇舆径自行至了掖庭宫前。不耐寒的高头大马迎风打了个响鼻,薄暖后退了半步,文太后一声清喝:“无礼!” 薄暖静了静,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车盖上垂落重帘纱幕,文太后的面容隐在其后看不分明,只听见风雪将她的声音变得冷厉无常:“你的宫婢,见老身为何不跪?” 薄暖不欲多起争执,回头对寒儿道:“跪下。” 地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寒儿咬了咬牙,终是跪了下去:“奴婢请梁太后安!” 薄暖一听,心道糟糕,“梁太后”这一尊号不如皇太后,往常宫人行礼都含糊称“太后”便过去了。果然便闻文太后冷冷地道:“婢子与主子是一样地无礼。” “寒儿不懂规矩,阿暖向您赔罪了。”薄暖站了出来,笑容清润,“太后凤体要紧,岂可为一介宫婢顶风冒雪?詹事府那边已将寒儿罪案查明,太后只需端坐宫中,待他们呈上奏报……” “薄婕妤说笑话了。”文太后轻轻一笑,“我且问你,谁家的奏报会进长秋殿的门?” 薄暖脸色一白,“文充仪是太后的亲人,宫中一定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交代?这个好说。”文太后顿了顿,“寒儿是不能呆在未央宫的了,不如放她去永巷,成全一条性命,如何?” 薄暖攥紧了袖口,“永巷是有罪宫人所居,寒儿无罪……” “够了!”文太后冷叱,“陛下即位一年至今,天象无常,灾异纷起,黄河决口,滇民叛乱,全是因为后宫里阴阳不调!太皇太后好意为陛下招纳世家女子,你这妒妇,竟还狠心下手害人——” “一派胡言!”仲隐终于忍不住了,挺身而出,甲胄的冷光在风雪中激射刺眼,“婕妤早说了寒儿没有害人,太后怎地如此偏听偏信?” 嘶啦一声刺耳的响,车帘被文太后一下子拉开了,她冷冷地注视着雪地中的这一对男女,细线挑起的眼眉已掩不住残忍的老态,“老身没有想到,仲将军也会来管帝王家事。” 仲隐毫不退让,“末将官司未央门户,太后当道不尊,法当劾。” 文太后惊骇地笑了,“仲将军要弹劾我么?” 仲隐没有做声。 “反了……反了!”文太后大声道,“你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