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钦的一张脸,面无血色,手中染血的金簪突然坠地。 风连晟上前一步,查看了一眼宣城公主胸前的伤口,然后冷着脸对门口目瞪口呆的侍卫道:“快去请太医!” 说完就亲自把宣城公主抱起来,安置在了旁边的榻上。 延陵君一直没往近前走,也没说话,只是目光里隐晦的藏了些什么,漠然的望着当前的几个人。 太医和荣澄昱还有褚浔阳闻讯赶来,几乎是前后脚。 彼时崇明帝还连衣服也没换,只就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其他人都远近不一的站在安置宣城公主的那张睡榻的旁边,唯独荣钦是紧抿了唇角跪在当前的。 “微臣见过皇上!”荣澄昱走上前来行礼。 褚浔阳和他一道儿进来,也跟着屈膝福了一礼,然后就转开眼睛,看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宣城公主。 这边崇明帝还不及说话,荣澄昱却已经直接跪了下去,痛心疾首道:“是微臣治家无方,又管教不严,以至于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还险些危及皇上的性命,是微臣有罪,请求皇上发落定夺!” 说着,就一个响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褚浔阳自是不必担这干系,行礼之后就直接退到了延陵君的身边,稍稍侧目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今天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此时说话不便,延陵君便只就侧目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捏了她的手指在手,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 崇明帝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喜怒莫辨,这个时候,却竟然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君玉已经给皇姑诊过脉了,你们如果还有话要交代,就趁早吧!” 荣澄昱的身子明显的震了一震,他似乎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抬头朝榻上的宣城公主看去。 宣城公主的视线和他略一相撞,却是一句话也没说,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 然后,她艰难的缓缓扭头,只望定了崇明帝道:“皇上,就算有千般过错,也都只是本宫一个人犯下的,念在咱们曾经姑侄一场的情分上,钦儿——” 她说着,就又突然毫无征兆的闭上眼,苦笑了一声。 荣钦愕然抬头朝她看去,眼神惊恐中又透着十二分的复杂,嘴唇嗡动半天,似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颤抖着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宣城公主方才说道:“人死万事休,皇上就莫要与他计较了!” 荣钦的举动,阴错阳差,算是救了崇明帝一命,但是只因为眼下的这个情形特殊,荣钦不请自来,又在皇帝的寝宫里酿成了凶案—— 如果伤的是别人也都还好,可是—— 现在他刺伤的人又是自己的亲祖母。 这可是违逆人伦的大事,再加上宣城公主又是出神皇家,崇明帝几乎不可能不去过问。 现在既然苦主都已经这样说了,崇明帝再要拒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皇姑是到了现在都还不肯和朕说实话吗?”崇明帝看了透气,神情惋惜的看着她。 宣城公主自那以后就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若不是因为伤重,她这每次呼吸一下,胸口就起伏的分外明显,几乎就要让人以为她是已经去了的。 她一直死抿着唇角不吭声,但是那呼吸,却是一声比一声更加厚重。 她说她利用宁平公主就是冲着荣家的名声去的,这个理由,崇明帝明显就是不信的,所以此时便一阵咬着不肯松口。 宣城公主咬紧牙关,因为刺伤了心脉,再加上长时间的失血,她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根本就是呈现出极端虚弱的架势,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却像是故意吊着最后的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咽下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默然不语,整个大殿都沉浸在她浑浊的呼吸声里,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就仿佛是砂砾摩擦在了心口一样,让人分外的难受。 这个女人,强势了一辈子,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一刻,居然连生死都能操纵,就连崇明帝都惊讶于她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但是殿中回旋的这种杂音,实在是特殊的叫人难以忍受,最后,却是荣钦再也难以忍受。 “祖母——”他哀嚎着一声,突然就痛哭失声,膝行着爬过去,也不顾在场的其他人,只就牢牢地握住了宣城公主冰凉僵硬的手指,涕泪横流,如是个孩子般的仪态全无。 御前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罪责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