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晓悦觑了一眼杜蘅的脸色,对那小厮道:“不须你操心,我这里自有安排。” 小厮觉得今日的郎君和小郎君都古里古怪的,也不想久留,领了命便打算走,旋即想起来还有件事未曾禀报:“郎君,方才吴典史叫人带信来,前日洪阳县那件凶案的嫌犯沈氏已经押解到司狱司,随时可以提审。” 董晓悦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振,正瞌睡着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笑着对那小厮道:“我知道了,你这回去京城送寿礼小心行事,回来我重重有赏。” 打发走了小厮,董晓悦随口对杜蘅道:“这孩子不错,口齿伶俐,说话有条理,长得也挺不错。” 杜蘅轻哼一声,讥诮道:“可不是,他自小在我阿耶跟前侍奉笔墨,识的字可比你多多了。” 董晓悦从他的态度里品出了一丝酸意,前后一联系,不由茅塞顿开,这哪里是怕她穿帮,明摆着是怕她和那小厮朝夕相处。 虽然觉得好笑,可她心里还是一丝丝地沁出甜来,仗着体型的优势,把一条胳膊搭在杜蘅肩上:“放心,阿耶就你一个儿子。” 杜蘅哼了一声把她胳膊从肩头掸落,径直往院子外面走:“沈氏已经到了府署了,还不快些去审案?” 董晓悦和杜蘅先去府署查阅了洪阳县呈送来的案卷,先抽出仵作的验尸报告看了,那李家三口都是死于利器之下,现场十分血腥,现场并没有丢失多少财物,只有商人妻子的奁盒里少了七八件金玉首饰,与其说是为了劫财,倒更像是为了伪造劫财的假象。 案卷里还有一份沈氏签字画押的具结书,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不过具结书写得十分模糊笼统。 董晓悦收起案卷对杜蘅道:“咱们先去牢里看看沈氏,不知是不是屈打成招的。” 洪阳县距州府约有上百里,沈氏一个弱女子,戴着枷锁跋涉过来,可以想见有多辛苦,而且她在县衙已受过审问,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因为这些缘故,董晓悦在见到人之前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沈氏的模样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州府的地牢倒是不像影视剧里那样阴森恐怖,不过光线幽暗,潮湿阴冷,散发着一股稻草发霉的气味。 沈氏未经审理,羁押在嫌犯专属的区域。 董晓悦借着提灯昏暗摇曳的光线往牢房里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头低低地埋在膝盖处,看不清面容。 董晓悦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方才挥挥手,让狱卒把牢门打开。 听到门上铁链的声音,沈氏总算有了点动静,不过没抬起头,反而往墙角里缩了缩,像是要把整个人嵌进砖石里去。 董晓悦对狱卒道:“你去外面候命就行了。” 待狱卒离开,董晓悦和杜蘅方才走进牢房里。 “沈娘子……”董晓悦轻声道。 瑟缩成一团的女人一颤,随即慢慢抬起头来。 看到那张脸,董晓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被高低不平的地砖绊了一下,要不是孝顺的儿子及时扶住他,恐怕得摔个屁墩。 沈氏的那张脸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脸颊高高肿起,眼眶乌紫,眼睛肿成了细细的一条缝,嘴唇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也不知是什么利器划出来的。 董晓悦逼自己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转开了目光,即使不认识那无头女鬼,看到同类遭受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也足以令人愤怒了。 这还只是脸上的伤,天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伤。 “沈娘子,你别怕,我是本州知府,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告诉我。”董晓悦义愤填膺道,别说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嫌犯,就算是真凶也不该这么刑讯逼供啊! 沈氏听了这话缓缓地拖动双腿,用手把身子支撑起来。 董晓悦起初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直到见她把腿往后收,整个人往前倾,她才明白过来,她是在对她下跪。 “犯妇沈氏叩见府君,小郎君……”沈氏用嘶哑的声音道。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