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她低下脑袋,声音细细小小,自言自语:“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她不习惯唤母亲,因为她从小就没有母亲,犹豫半天后才挤出一个称呼:“妈妈。” 朝月伸手握住她:“岁岁,傻孩子,你已经将妈妈照顾得很好。”她眼神呆滞,想到什么,苦笑:“我真希望昨天的手术失败,你不该被我拖累,你该有自由身。” 岁岁更加愧疚。 当年保姆阿姨不告而别,她是个小孩,没有能力寻人,后来长大了,拜托连夏生去寻,为当年的一点子温暖,想要给予保姆阿姨经济上的帮助,寻了几次没有寻到,也就渐渐忘了。 不曾想,兜兜转转,她竟变成了保姆阿姨的女儿。 原来的岁岁哪去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就是岁岁。厚颜无耻也好,贪心胆小也罢,总之在情况未曾明朗之前,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隋穗,被称为南城之宝的隋穗。 “妈妈,别说傻话,治好了你,我才有自由。” 岁岁是张白纸,什么都没有的白纸,一如她现在。她自信得很,很快便以岁岁式的口吻哄好朝月,她伏在朝月病床边,毫无伪装,只有真情。 作为隋穗时,她对于母亲的概念,便是她的保姆阿姨。 她十分乐意做她真正的女儿。这也算是历经劫难后的一件好事。 母女交谈的时间愉快而短暂,虽有无助,但总归存了希望,活着便是最大的希望。 离开前,她将请了医生的事告诉朝月,朝月很是惊讶,岁岁自知不能邀功,将功劳推到易丽身上:“是易姨请出来的。” 朝月:“欠你易姨的,我八辈子都还不清。” 岁岁眨眨眼:“我和妈妈对半分,一人还她四辈子。” 朝月笑了笑。 护士开始扎针,岁岁合上门。 从病房长廊走出去,太阳明晃晃,白得刺眼。 日光之下无新事。 她身上尽是新事。 有谁能够回到十八岁,虽然是别人的十八岁。往乐观的方向想,人人都渴望返老还童,她有着十八岁的身子,二十六岁的阅历,多好。就一点,心性方面,她没什么底气。 曾经她要什么有什么,任性妄为,熟人笑她是三岁小孩。 现在,形势摆在眼前,她不能再做三岁小孩。 问题再难,也得从头理清。当务之急第一件事,便是生存。 托易丽的福,朝月的医疗费用无需她操心,但人情债不能欠一辈子,她有手有脚,日后总得想个法子还债。 现在这个社会,文凭不抵用,但没有文凭,却是寸步难行。岁岁将自己的记忆整理一遍,易丽送她上的大学,刚开学一个月,是北城的电影学院,漂亮女孩的最佳去处。 她也曾上过电影学院,南城的电影学院,赫赫有名,与北城的这个并称南北双剑,开学半年,便退了学,改学了艺术欣赏。念了两年书,忽地想学被人当明星,资源送到她面前,她通通推掉,跑去唱歌。 她有副好嗓子,老天爷赏饭吃,一夜爆红,粉丝无数。 有时候她自己都纳闷,哪里就能那么疯狂地追捧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皆能捏出一万种理由夸。 她生性懒惰,唱了几年,懒得再唱,世界各地到处旅游购物看秀,纽约住一星期,伦敦住一星期,有时候躲到豪华游轮,听九十岁的老太太聊男人,扬帆起航,谁也找不到她。 岁岁叹口气。 想那些做什么,想也没有用。 她走到太阳底下,温暖的光触上肌肤,岁岁闷了半秒,而后又退到阴影底下。 有些习惯改不了,比如说不涂防晒不打伞就绝不晒太阳。美丽需要精心保养,她可不能糟蹋十八岁的年轻基因。 岁岁坐在大树底下的长凳,快要入秋,天气还是热得慌。 她发了会呆,想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大脑已经充分做好准备,允许她搜索自己的死讯。 页面刚点开,根本不用查,首页弹出对巨星隋穗的悼念。 都说明星死后,才有可能成为传奇,她生前就已是传奇,还能怎么传奇。岁岁瞄一眼,看到死因那里,标着“自杀身亡”。 四个字,无情之至。 除了连夏生,谁还能有这种手段。没有人讨得了这个公道。 岁岁心里说不出来的苦闷,像是胸膛里的空气都被抽干,喉头堵了棉花,连哭泣都无力无声。 她为自己的死掉泪,越想越伤心,指缝间全是泪。 有人走近,喊她:“你哭什么,你妈又没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