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怀疑他在推脱:“不妨,你尽管说。” 长庚伸手按了按紧锁的眉心,顿了顿,答道:“这样,不如皇兄在朝中公开考评,有能者居之?” 李丰:“……” 这答案实在出乎意料,李丰被雁王不按常理办事的天马行空唬得一愣,几乎被他带跑了,脱口问道:“怎么考?” “譬如为官履历,有何政绩,多年来功劳几何等等,都有记录,”长庚话音微微一顿,话音一转又接道,“还可以加上此人是否有担当、知大义等标准,比如是否认购过烽火票——说到这里,臣弟倒是想起个事,为着往后烽火票顺利推行,皇兄能否将持有多少烽火票也纳入考评标准?这不算卖官鬻爵了吧?” 李丰:“……” 说了半天又被这小子兜回来了,李丰感觉倘若此时撬开雁王那俊俏的脑袋,里面的脑浆想必都结成了元宝的形状了。 隆安皇帝哭笑不得道:“你……混账话!” 长庚这回却没有顺杆爬地一味讨巧,低声告了罪,眉目间带上了一点遮掩不住的愁绪。 这么三言两语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李丰心里的阴郁疑虑倒是散了大半,也看得出雁亲王的心思真不在吏部。 “无论如何,”李丰心道,“他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这么一想,李丰神色稍霁,挥手对长庚道:“算了,你先回去吧,让朕再想想。” 长庚应了一声,行礼告退,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 然而就在他将要退出西暖阁的时候,李丰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阿旻,还有件事,”李丰和颜悦色地用拉家常的语气说道,“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太不像话,总该成家立业了。” 长庚心里狠狠地一跳。 李丰亲切地说道:“方大学士的嫡孙女年方十七,正待字闺中,我听说此女早有贤名,书香门第的姑娘,教养想必也好,出身也不算辱没你,可堪佳偶。你大嫂听说,很想替你张罗一二,我多嘴问一句,若你中意,皇兄替你做了这主,如何?” 这门亲事非但好,简直是太好了——大学士方鸿虽已致仕多年,但满朝要员有一多半要拜他为座师,膝下三子,个个出息得很,更有一位刚接任了户部尚书,自元和年来,世家门阀,隐隐以方家为首。 长庚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极难看。 李丰长眉一挑,问道:“怎么?” 长庚转身掀衣摆跪下,脸绷得死紧,只是不吭声。 李丰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长庚一言不发,跪着不吭声。 李丰再怎么亲切也是皇帝,见他这样,脸色也撂了下来:“看不上就说看不上,你堂堂亲王,谁还能逼你的婚不成?摆脸色给谁看?” “臣弟不愿意,”长庚给他行了个大礼,声音都不对了,“长嫂如母,皇后娘娘一片爱护之心被臣弟辜负,皇兄还是治我的罪吧。” 李丰皱眉道:“因为什么?你是听说了那姑娘什么不好,还是另有心上人?这里没外人,不必避讳谁,尽管说就是。” 长庚目光在西暖阁内一扫,固执着不肯吱声,眼圈微红。 李丰当然不是为了给雁王找一桩好亲事,他也万万不会看着方家与雁王结姻,这样虚情假意的提起,其实是方才的试探还没完,也没想到会激起雁王这么激烈的情绪,当下起了几分好奇,一挥手叫内侍撤出殿外候旨。 西暖阁中只剩下兄弟两人,李丰道:“这会能说了么?” 长庚对他深施一礼,没吭声,却先缓缓解开朝服衣领。 李丰吃了一惊,整个人站了起来:“这……” 雁王那年轻的胸口上布满了陈年的旧伤疤,最触目惊心的便是一处烫伤,离咽喉很近,细细的一条,像是被着着的烧火棍抽的。 “还请皇兄恕臣弟御前失仪之罪。”长庚低声道,带出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丰大惊过后随即反应过来,呆了好一会,才放柔了声音,低声问道:“是当年那个蛮族女人吗?” 长庚脸色青白一片,伸手把衣服缓缓归拢好。 那城上拉弓、一箭射死东瀛贼首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他垂下眼低声道:“虽因一人之过而恶视天下人乃是懦夫行径,但……” 他咬了咬牙,话音不由自主地断了一下,一揖到地:“方家姑娘兰心蕙质,该有个终身所托,臣弟性情古怪,实在不喜人近身,什么婚事……皇兄往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