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疯言疯语”道出了心中的实话:“脑得俺恶生生把珠冠打乱,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我手中有兵刃决一死战,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陈瑶青边唱着,边脱下头上的珠冠一把甩向皇位,又原地绕了两圈,将身上的锦服华袍脱下也撇在了地上,剩里面白色的里衣,接着下蹲、甩袖,流畅的动作里透着股决绝。她高亢柔美的嗓音仿佛在云端拖着,响彻整个戏院,甚至传到了外面的街上。 “好!”“好活!”…… 拍掌声和欢呼声摇山憾海一般在戏院中回响着,甚至要直窜到上面掀翻屋顶,金锞子、银锭子和首饰钗环如星雨一般向台上砸去。人群哄乱声此起彼伏。 二楼看台上的方子初向周围上下扫视了一圈,果然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那出好戏,根本没人往她这边看,于是从腰间动作小心地掏出那把手枪。她手握紧枪,眯起一只眼睛,将准心停在右前方隔着大概叁丈?远的地方,可她的手却不自觉地轻微抖动了起来,那准心也来回在江如海的脑袋和肩膀处晃来晃去。 方子初呼出一口浊气,耳边人声鼎沸,她知道这喧嚣最长也只能持续几十秒钟而已,台上的戏还没演完。她必须让准心定住,必须在这几十秒钟让江如海的脑袋开花,送他上路。她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起了那段鹦鹉洲边的箫声。回想着那段旋律,她渐渐地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准心最终定格在了江如海的后脑勺。 她食指全力扣下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的碎响,方子初愣在原地,双腿如桩般僵硬得动不了了。 因为就在她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江如海笑着向右偏过头,和一旁的顾向卿搭话,子弹擦过他的耳际射向了台柱最上方电灯罩下的一个灯泡。 随着那只灯泡的碎裂,方子初明白了,她完了。这场她精心策划的谋杀,因为这一瞬的偏差,全完了。对于这两个月来一直绷紧神经、急于复仇的她,如此的意外根本不在计划内。 她犹如从头顶被泼了一大桶冰水,一直凉到脚底,那双脚仿佛冻在了地板上,根本迈不开步子。 一声枪响,灯泡炸裂,江如海后知后觉自己的耳朵边被什么东西擦了过去,有点火辣辣的。他伸手一摸耳朵,再一看手掌上一道浅浅的血痕,才明白过味,这个剧院里有人要杀他。 而此时,因为这一声不知打何处来的枪响,人们都慌了起来,互相推搡着要出去。 在这更加鼎沸的声潮中,台上的陈瑶青仿佛不知道台下发生了什么一般,稳如泰山地继续唱着,好像就算台下往上面扔刀子,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唱下去。 江如海的带头亲兵举起枪一阵暴喝:“谁也别想出去!不经督军允许,出去的人一律枪决!” 不想江督军向他摇了摇手,站起来转过身向观众大声道:“各位,刺客就在这个戏院里,在你我之间。他每潜伏一秒,我们就多一分危险。你们回想一下之前有没有在这里见到过可疑的人,如果能指认出的,我必有重赏!” 方子初在那亲兵的一声暴喝下已回过神来,她早已将手枪放回藏在了腰间,打算循着慌乱的人群出去。可江如海的这一举动令她犯了难,她回想着刚才扣下扳机之前戏院里的场面,那个时候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她。 “是他!我刚才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往督军您那个方向看,手还往腰里掏着什么……”后方一个大概和方子初隔着几个人的年轻人喊着,他脸上因为即将要受到重赏而激动得都扭曲起来。 这个人指向的就是方子初,于是她周围的人都纷纷往后退。这样,斜对面的江如海就更能清晰地辨别这个“刺客”了。方子初低着头,让人们看不到她的脸。 “去!给我把他抓过来!”江如海吩咐着周围那些亲兵。 方子初下意识拔腿就跑,那些周围的人却推搡着她不让她走,就像一堵厚厚的人墙。就在她心里火急火燎又感到绝望之时,一只宽厚而有温度的手掌在人群之中握紧她的手,强有力地要将她拖拽出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