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比程叙言年长四岁,今岁及冠。只看样貌,程叙言身上还看得出一点少年的影子。但裴让已经完全褪去青涩,气质成熟不掩阴郁。 他身量高,身形清减,一般这样的读书人 都像清竹或松柏,但裴让不然,他像一汪寒潭。 程叙言慢慢走向他,眼前的景象错乱,一名着嫩青色长衫,头发半束,踩着千层底布鞋的少年向他走来,那双琉璃般清透的眸子含笑,灿烂的像盛夏的骄阳。 “程兄?”裴让低声唤他。 程叙言回过神来,两人并肩在院中行走。 裴让的声音很轻:“祖父病重,我已给大伯父去信,再过些时候应该就回来了。” 程叙言静静听着,偶尔有沙沙声,是风吹动新绿亦或是新绿在回应春风。 “你…”裴让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程叙言颔首:“裴兄若是信我,有话直说就好。” 裴让抿了抿唇,扭身看向远处的草丛,许久才传来询问声:“我祖父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得到回答,重新看向程叙言,眸光带利。 那一瞬间程叙言犹如被刺了一下,他无奈道:“也没什么,只是关于…关于裴三郎君幼时的事。” 开了头后面就好说许多,程叙言拣着重点说。 等程叙言讲完,裴让扯了扯嘴角:“我六岁那年学孝经,只学到一半,书就不见了,后来才在我爹的院角找到残留的书籍。” 程叙言沉默。 裴让越过他往旁边去,揪着小树刚冒出的新叶:“他没甚天赋,也见不得自己儿子学,那几个蠢货也是,一碟点心就哄走了。” 程叙言心想,裴让口中的几个蠢货应该是被裴老强行过继出去的裴三的庶出子女。 “那个妾室还以为那人真喜欢她儿子。”刚刚长成的小树苗被拦腰掰断,留下一个嶙峋的断口。 裴让随手丢弃断枝:毫无价值可言。 园里只剩下程叙言一人,他吐出一口气,准备回家,没想到一抬头愣在原地。 在他几十步开外,一株粗壮的桂花树迎风而立。 年年有秋日,年年有桂香,但那个拿着杆子坏心眼敲桂花的少年再不见身影。 最初他们互称“言弟”“让哥”,什么时候变回礼貌而疏离的“程兄”“裴兄”了。 程叙言一甩袖,慢步而坚定的从桂花树下过,待他日秋时来,难嗅桂花香。 第51章 胭脂铺姐弟 暮春三月, 万物好时节。 然而此时裴家再度蒙上一层阴影,裴老病情加重,异地为官的裴大郎君带着妻儿紧赶慢赶奔回来,却来不及见父亲最后一面。 灵堂前, 这位素来威严的男人几乎是泣不成声, 几度晕厥。 程叙言着丧服前往裴家, 他并没有正式拜师裴老, 可裴老教导过他是事实, 这份情他记着。 程叙言在裴老灵堂前磕三个头,上完香又跪了一段时间, 期间有裴氏族内的人来上香磕头, 程叙言到底不是裴家的人, 不多时他退至旁边新起的灵棚。 这个时节乍暖还寒,一阵风穿过帘子吹进来, 冷意十足。但随着进来的人渐多, 棚内慢慢暖和起来。 之后的事宜由裴大郎君一家人接手,裴让协助,再加上裴氏一族的族老看顾,压根没有程叙言这个外人的事。 他与裴老无师生名分,只是短暂的受过裴老指点,在裴家住过一段日子。名不正言不顺。 裴大郎君为父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