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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孤雁儿


里才喘过气。

    水鬼不能上岸,岸上是属于人的领地。

    徐谨礼不信邪,那就把平时在水里和岸上反过来不就行了吗?

    于是他一次次试,一开始只能走几步,后来是十几步,然后是几十步、几百步。

    平时轻松踩着的土地像摆满钉子刺进双足,这是他逆天而行的代价。

    等他真的能走到那个营帐前,已经过了七天七夜。

    苍天不负苦心人,他找到了那块手帕,攥着它回头往水里跑去。

    他为了找手帕耽误得有点久,四肢开始绵软,逐渐化掉。

    等他真的看见重新长出的手脚变成路上的水渍时,徐谨礼将那块全是尘土泥灰的手帕咬在口中。

    他叼着那块手帕,在快要失去四肢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沉入水中,狼狈得不行,却像打了一场胜仗那样笑了出来。

    他拿回来了,没有糟蹋了姑娘家的心意。

    徐谨礼将那帕子在水中涤净,系在手腕上。

    现在,他该想想他要去哪了……

    他已经不是人,连当个水鬼都不知道还能当多久,既然生死之事已定,那么剩下的事也不是他该掺和的。

    他想回去,万水千山,千里之外,想再看她一眼。

    那之后无论该去往何方,阴曹地府、阿鼻地狱,都已不再重要。

    他开始往回赶,顺着雪山下的那条河,蛰伏路过每一条河底,只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犹如朝圣。

    初春的河水,不断向前流淌着的寒江,会将他送到那个柳树开始发芽的地方。

    “柳树都发芽了,还差一天就是九九啦,你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啊……”

    水苓在河岸边自言自语,手里拿着小柳条,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河水。

    徐谨礼在水底听见了她的声音,水波荡漾着让他无法看清水苓的脸,但他不敢朝上游,他不敢见她。

    哪怕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只用低头看看浑身布满的青色纹络就能猜到,自己一定会吓到她。

    他在昨日夜里终于抵达这条河,仅浮出水面一点朝水苓住的地方看了看,通过房子的外观判断她过得好不好,看上去和他离开时一样,随后徐谨礼就安心舒展四肢任由自己沉入水底。

    在黑洞洞的水中,他慢慢下沉,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死亡的念头比任何一刻来得强烈,却无法再次咬舌自尽。

    那是身为人才有的资格。

    他只有等,等他什么时候在这片漆黑中消失。

    约定之日来临的时候,水苓直到天黑也没能在那片柳树下等到徐谨礼,而徐谨礼在柳树下的河中亦等到深夜。

    他上了岸,折了枝柳条,解下系在手上的手帕,和柳条一起不舍地放在女孩的窗台上,悄无声息地回到水中。

    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

    她会懂的,别柳别留,不要再等了。

    水苓清晨推开窗子的那一刻,看见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她出去一看是自己绣好的手帕和一条柳枝。

    不敢相信地将它们捡起,又来回翻看那兰花,每一针都是她绣的,不会有错。

    徐谨礼回来过,然而没来见她,还给了她这柳枝,她懂送柳枝是什么意思。

    他变心了吗?出去遇见了更喜欢的人了吗?所以不愿意再和她在一起了?

    水苓咬着下唇,委屈地哭出来,长久的等待苦熬未能流出的泪水,现在一并混着愤懑落下。

    她扔开那柳枝,含着泪水从怀中拿出那块玉,想将它扔进河里,刚举起手又放下。

    她舍不得。

    她抱着那块玉低声痛哭,心中怒骂他的名字:

    徐谨礼,你混蛋,说话不算数,负心汉!

    在水底的鬼听见了她的呜咽声,那些断断续续的哽咽传来,似乎比刀剑刺穿他身体来得更痛。

    徐谨礼超上面游去,离河面约莫一丈,没再上浮一分。

    水苓哭完,把眼泪抹干净,拿着那块玉:“不要了就算,我拿去卖了,不还给你了!”

    越说越难过,回屋去麻利地收拾完东西就出了门,像是要和他一刀两断的样子。

    嘴上说着要卖玉,水苓又把它揣回了怀里。

    她到了街上,在熟悉的药铺旁打转,听见茶客闲谈:

    “唉,不知道那群人占着皇粮干什么吃的,又输了!”

    “可不是么,之前还接连大捷,结果现在一败涂地。”

    “听说死了不少人,好像有好几万人死了,被活埋了。”

    “连能打的都死了,别说手底下的小兵了,那个…那个我之前说过的黑马先锋,叫什么来着?”

    “徐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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