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娶妻纳妾”,生养儿女。 直到十数年后,他一举夺得了整个裴氏的掌家之权,成为整个裴家的家主,也伺机窥探,暗中谋划,将当年如蚂蟥一般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裴家叔伯兄弟们逐一算计报复了回去。 这条路。没有人知道他走的有多辛苦。 无数个深夜,寂寥无人之时,他是如何度过的,如何咽下心中的剧痛。 直到他用了十数年的时间,恢复了元气,积蓄了足够的资本之后,他想,他终于可以去接徽兰和孩子回来了。 他的妻子,孩子,该回到他身边了。 回来吧,他用一生好好弥补她。 一定会好好弥补她的。 然而十数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徽兰和商队中其他所有人一样,早已消失在了云州关外那片辽阔的草原上,踪迹难寻。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裴序光每年数万两银钱的支出,流水一般让自己手下的商队花在了云州关外的茫茫原野上,却连徽兰的一缕发丝都寻不回来。 他找不到她了。 那个女人,早已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在他终于可以给她一个安稳无忧的生活、可以好好弥补她的时候,她不见了。 倾家荡产,也换不回她。 还能再说什么呢? 有沿路遇到的其他突厥人跟他说,当年的那个部落早就被别的部落吞并了,所有的人都被杀光了。 又有另一伙其他部族的突厥人说,那个部落早就向北迁移,翻过了一座座山丘峡谷,不知去向。 命矣,命矣。 * 裴序光终于说完后,整个人奄奄一息地靠在了冒着阴冷寒气的牢房墙壁上,几乎再没了什么动静。 郁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他。 “老先生果真重情重义……看来这么多子子孙孙,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了。您和娇妻美妾们翻云覆雨,生儿育女的时候,就没想过您的妻子可能在被别人侮辱?您倒是深情不改了,可那郁氏母女到底没花上您半分钱,享过半分福,若非遭此劫难,您的万贯家产,不还是留给和别人的儿女,呵。” “是啊。” 裴序光掀着眼皮打量她,“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儿女。” 许多话,他压在心底几十年了,他根本不愿去和别人倾诉也无人去倾诉。 如今苟延残喘之际,总算还有人到自己的牢房里来,和自己当面说上几句话,裴序光也不介意在这个关口,将自己一辈子的心事都说给这个陌生女子听一听。 “我这一辈子,唯一的血脉,都在我妻子的腹中。虽则我无能,不能亲自抚养那孩子一回,可她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孩儿。我有妻有女,为何还会和别人生儿育女?” 他疲倦地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 “那些妻妾不过是我从外头买来充个门面罢了,几时真和她们做过夫妻。那些儿孙,也是我丐帮里捡来养着的,谁知道他们亲爹娘是谁。” “我养着他们,从小都只告诉他们一件事,告诉他们,他们的嫡母和长姐还被突厥人俘虏在手中,即便是我日后死了,他们活一日,就要继续替我去找他们的嫡母和长姐。谁能找到,我的家产可以分出一半给他!” “这个世道,膝下没有儿女,确实是难啊……我总不能一辈子孤家寡人,凭我一己之力去找妻女吧?多抱几个儿子来养,十几二十年后,看着儿孙都长大成人了,总还有儿孙替我去找。” 可是这些话说出去谁信呢? 也无人会信。 他这一辈子,都是个笑话。 * “无稽之谈。” 郁姬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老先生这辈子走南闯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想来胸腔里还有十八套骗人的谎话,这辈子没来得及说个干净呢,竟也骗到我的头上来了。” “男人又有几个是有情有义的?” 见她听完了之后也是始终不信,裴序光终究未再强求或是解释什么。 积压在心腑里一辈子的话,临了了,他能一口气说出来,已经算是个解脱。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