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新入宫的侍君没见过侧君就拉来侍寝下崔简面子,旁的小侍没名没分都不知道幸过谁,也只有崔简勉强还能算上一个。 崔简原本正叫侍童备下明早接见新人的物事,除开茶叶点心单子还需些首饰书本之类的见面礼——虽则今日已赐了些,但那是例行的赏赐,见面礼却是单独另算的,这边听长宁来传话说女帝夜里要来用膳,又急急去看晚膳单子。 “陛下口味淡,夏日里又是暑气炎炎的,晚膳只备一道老鸭汤提味,再要些新鲜野菜,同牛肉凉拌了做冷盘,肉要切得薄薄的。再添一盅鸡丝粥,一盅冰镇酒酿,另加些时蔬小菜,别做那些个味浓的大菜,陛下不爱吃。” 绿竹一旁听了不由得笑起来:“公子对陛下上心。” “宫里谁不对陛下上心呢。”崔简没多少笑意,“你也学着胡说起来。” “奴不说了。”绿竹扶了崔简的手,“您对陛下的心意,奴都看在眼里呢,想来陛下也知道的。”天气热了,绿竹缓缓带着崔简往院中去,“陛下今年来看您得也多了。” “陛下……”崔简苦笑,她用得上自己的时候便宠上天去,用不上了也不会多看的。章定十一年崔氏倒台,他跪在栖梧宫外面一整夜,女帝也便让他跪了一整夜,一眼都没看过。现下新秀还需要他教导,后宫事宜还要他裁夺,等到几个新人都熟悉了,也便是他被丢弃的时候了。 夏日的暴雨总是猝不及防。京城这样的地界,便是轰然一声,电闪雷鸣,不多时便有密密匝匝的雨打上头顶,浇得人辩不清方向。 “公子,回去吧。”贝紫掀了帘子出来,“陛下说,崔氏贪赃枉法,延误军机,罪不及侧君,您还是宫里头一位的侧君公子。” “臣侍不敢多求!只望陛下留下家父一命!”他直直跪在殿前的石阶下,“家父年老体衰,流放三千里与凌迟何异!陛下!”向来姿容端方的侧君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浇透了,衣衫贴在身上,冻得发抖。 贝紫看得难受,只好叫了一个名唤长宁的小宫女替他撑上伞,轻声道:“您快回宫吧,别当真惹怒了陛下了。”她是从前昭熙凤君的人,其实比银朱更得女帝信任。 “贝紫姑娘,我只求,只求陛下看在我尽心侍奉的份上,免了家父的株连……我母亲早逝,我不能看着父亲惨死……贝紫姑娘,求求你和陛下说一说吧……” 高大的异族女子叹了口气,“我和陛下说,您,您快回宫换身衣裳,着凉了不好。” 可是接下来便是内室砸碎了东西的声音:“崔简许你什么好处!你要是看上他朕今日就将你二人丢出宫做一对野鸳鸯!”他甚少听到女帝这么动气的声音,比平日里高了几个度,“银朱!你去和他说,他今日回宫,就还是朕掌六宫事的侧君,他若执意要在这里求情,朕让他去和崔氏作伴!” 长宁给他撑着伞,在殿外瑟瑟发抖:“公子,您还是回宫吧,我还没见过陛下这样动气……” “我不能回。”崔简挺直了腰杆,“我是崔氏嫡支长子,我的叔父和堂兄弟们自然是罪有应得,但我有身为人子的孝道。” 很快,银朱和贝紫也走了出来。贝紫额头上被砸下去一个血洼,和她的红发混在了一起。 “公子,您也听见了,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这样跪着无异于火上浇油啊……”银朱柔声劝道,“您先回宫,等明日法兰切斯卡大人回来,求他和陛下说情……” 一道白光划过宫墙,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崔简仍旧没动,“是我连累贝紫姑娘被陛下惩罚,两位姑娘莫再蹚这浑水了,我一人在这里就好。”他柔和了脸色,拉出一个笑来,“两位姑娘快寻太医诊治吧。长宁姑娘也快回去暖暖,淋着了雨不好。” 他的膝盖渐渐地没了知觉,只是冰冷麻木地跪在青石板上。 手指冰凉,他便蜷紧指尖取暖;身上发冷,便微微颤抖生热。直到身上再开始发热,直到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看着栖梧宫门口宫人换值了一波又一波,看着贝紫包着头和银朱一路从太医院回来,看着西暖阁里女帝熬夜批折子的灯火,也看着女帝熄了灯火,叫人放下竹帘子,自去东暖阁沐浴安置,看着守夜的竹白蹲在廊下,给他披上一件外衣。 夜深了,栖梧宫院子里只有守夜的竹白和崔简,再便是那两个灯笼,飘飘荡荡挂在那里。 “公子,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脾气倔得很,您这下是触到逆鳞了。”竹白六十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