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她会斥他,又或者咒他,可她只眼睫一颤,随即抬眸静静凝视着她,如同初见那日,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我不会留你,天下辽辽,赵识珩,后会无期罢。” 属于柳岑栖的自矜使得她道不出挽留之词,更做不到祝他前程似锦,于是极轻的一句“后会无期”落了地。 她只在朦朦烟雨里留给他凄婉一眼。 这一眼,是赵识珩余生的所有执念。 赵识珩是在小厮的闲聊偶然听到战事的,一字一句,如同极锋利的匕首,将他脑海里的弦刮得血痕累累: “叛军果然打进广南城了,真是不敢想我们没有离开那个地方的下场,恐怕得尸骨无存了吧。” 叛军,广南城。 难怪家中要举族迁离广南城,难怪父母宁愿舍弃这么多年在广南城的积蓄亦要离开,可是…… 可是阿栖还在那里。 赵识珩在这一刻记起了从前的种种,他记起初遇时的风华错,他记起女孩明粲眼底的笑晕,最后记起的,是雨中她不曾回头的背影。 他当即决定打马回广南城。 父母试图阻拦他:“战事动荡,城门焉会开,你回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赵识珩垂着眉眼,只是说:“是我先允她的岁岁年年。” 他离开复又回来其实也不过叁日,可这叁日长过叁年。 赵识珩在城外等了半月,半月后城开,满城百姓皆为此番祸事的有惊无险而庆祝,只有赵识珩得到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同阿栖约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先弃了约,悔过时却恍然发现柳岑栖已经没有一生一世了。 赵识珩浑浑噩噩,后来他在家中翻到一卷白绫,翻开是柳岑栖的口吻,她并不识字,想来是柳岑栖专程托人替她写的,并在他离开后的那几天里造访已空无一人的赵府,留下了此物。 柳岑栖在白绫上留给他一句“望君岁岁平安”,她分明是怨他的,可是阿栖,在分别那日,你看我的眼神为何只剩平静呢。 遗憾常催人癫狂,“失去”二字竟能让浪子挣扎成情种。 柳岑栖死后的第一年,赵识珩学会了她的那支《仙夭》; 柳岑栖死后的第二年,赵识珩疯了,他举剑刺向了自己的父母,叫嚷着是他们害死了他的阿栖; 柳岑栖死后的第二年,赵识珩被自己的家族抛弃,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个整日神神叨叨的疯子是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赵氏少爷,这一次赵氏彻底迁离了广南城,这个家族终身不再踏足此地,任他一人在此自生自灭; 柳岑栖死后的第叁年,赵识珩疯病愈重,他开始祈求邪神,试图求来一个邪方以再见柳岑栖一面;同时这一年他刨开了她的坟,为少女那具已经腐烂的尸体穿上了嫁衣,然后笑着说“阿栖,你终于嫁给我了”; 柳岑栖死后的第四年,他见到了一个人。 女子华裙迤逦,潋滟流转的眼波好似可以媚出水来,她懒懒欺下黛色的眉,望着己腐的柳岑栖尸身,女子的鼻嫌恶地耸了耸,极不动声色的一刹,她很快就整理好表情,莞尔道: “你心极虔,我主慈悲,特派我来送你一计。赵公子,我有法子可以复活你的心上人,可愿听我一叙?”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