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院墙有道逼仄的夹角,我翻上墙,在墙头上坐着。 房内有两个声音,尹辗说:“……所以庞将军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非地位所言,是黄栋安不知变通,欺人太甚!他道乱世枭雄,好战不迭,丝毫不为黎民百姓考虑!大璩国力强盛,国泰民安,他却好大喜功,屡次向圣上上书劝其开战,说什么,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之前我退下,朝臣劝不可穷兵黩武,使他趁势而上,兵权高过四将,而今他威名赫赫,功高盖主,又想到把我们几个颐养天年的老将挖出来,替他分担风险,协助他征战杀伐,谁会做这样的傻事呢?” 尹辗沉寂一阵:“黄栋安如此说自有他的考量,宜战或否,相信该是审时度势做下的判断,他向圣上上书请战,想是看到形势大好,有一战安定百年的可能,至于你们,圣上确实有所忌惮黄栋安,分散兵权是第一决策,与黄栋安关系不大。” “尹大人,你这回怎么不站在我这边!”听脚步声,庞贇应该是在走来走去,手背敲击手掌:“圣上现在让我再上战场,一是做了黄栋安的靶子不说,二是若有战功,也是全算在他黄将军头上的!我出劳出力又获得了什么,人家说我享福已久,难道不也是曾为圣上平定天下,被圣上召回来的吗?现在又让我去送死,天底下就没有这样诛弃功臣的道理!” “一国之将,该说出这样的话吗?” 尹辗声音清淡,庞贇随之一顿。 “说半天,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远胜于国之重任。” “也不完全是,”委婉道,“您看,我们家的情况众人皆知,我那个痴傻儿子不能离了我的照顾,其余孩子尚年幼,里里外外拖家带口这么多人,就我一人做主,我要战死沙场,这一家孤儿寡母……我那可怜的傻儿子,人人笑他欺他,这可怎么办呐……” 真好意思说,不就是贪生怕死,贪享富贵,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笑。 “庞将军这个不必操心,若上战场,家人自会由吾等代为照顾,若不幸战死沙场,他们下半辈子保证衣食无忧,将军只管放心征战沙场尽忠报国便是。” 这番话说的已是天衣无缝,不知庞贇还能找出什么样的借口来逃战。 “先贤提倡以仁治国,且不说庞某一人,朝臣也有二分之一反对出战,这仗能不能打起来,还不一定。”原是有备而来,庞贇声音听起来气定神闲不少:“尹大人的话语权之大,自是不用说,依在下看,尹大人也就是不屑摄政王的头衔,您若说不该战,皇帝又怎会准战?而据我所知,您的态度尚且暧昧不明,还未表态。” “庞某是否可以理解为——在黄栋安功高授封一事上,圣上的顾虑是比众臣想的还要大的?” 尹辗笑了一声,“圣上想法简单,哪会考虑那么多,谁亲近,他就拔擢谁。只是身边人若不断进谗言,难免他不会做出错误决断。” “黄栋安说夷族必会蓄力反击,暗中排布,全是无妄之言!”庞贇挥袍抖袖的声响极大,“我看他是想多积累战功,威扬海外,再把我们几个推出去,顺便扫清障碍,到时候他就是镇国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想盖都盖不住了!” “将军怎么能如此肯定呢?据我所知,也可不尽然都是空穴来风。” “此话怎讲?” “但是,”顿了一下,他又慢慢地道,“将军不想出战,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尹大人快快请讲。” “长公主第二任夫君,驸马钱相爷已过逝三年,长公主守寡前不久也三年期满。如今皇帝再提起这事儿,似乎是想为长公主再另择夫婿,还让我为公主物色人选。若庞将军有意,我倒不介意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可是,长公主都已经……半老徐娘了……”又马上改口道,“谁人不知这长公主喜欢英俊的少年郎,看中了就明目张胆地绑了回去收作面首,这几年养男宠收男妾,暗地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这样的……她能看得上吗?” “这皇家的事,可不是长得好不好看年不年轻决定的。陛下选姑爷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身份,地位,关键还得有实力,庞将军如今身份,地位,名声,实力都有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何妨一试呢?” “好!”庞贇心下大喜,“明日我就休了正妻,择日去向长公主提亲。待我和长公主完婚,尹大人,老夫必有重谢。” 尹辗站起来,“将军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想跟陛下攀亲戚的可不止你一人。而且竞争对手个个实力不俗啊。” “那有何忧?”庞贇笑道,“我有尹大人助力,早已先他们几步,区区蝼蚁有何大碍?” 尹辗跟他的人走后,府里传来庞贇放肆的大笑声:“管家!拿纸笔来。老夫今晚就书好休书一封,哈哈哈哈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