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学生不明白夫子何意。”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夫子吟诵了陆游的两句诗,才解释道,“读书也是一样的道理,单单从书上获得学识是不够的,哪怕你日诵千卷,若是不得其意,也成不了你心中的经论。” 段夫子轻轻点了点裴少津的头,道:“书卷典故,八股制式,只是文章的手法,文章的精髓在‘意境’,你想同别人说甚么,你自己首先要有真知灼见,眼下你缺的就是这个……偏偏这个是最急不得的。” 段夫子最后点明意思:“少津,你近来有些急于求成了,读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裴少津垂头,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道:“我想跟上大哥的步子,不想落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天底下的桃花,不是非得同一个时节开的。”这回,段夫子没有深入解释,只问道,“少津你能想明白吗?” 青石阶上,裴少津放慢了脚步,看向夫子点点头,应道:“学生明白了……夫子是说,学生还没到开花的时候。” 段夫子欣慰笑笑,道:“好孩子,你能有此毅力和悟性,做甚么都无需急的。” 自今日一游以后,裴少津写课业、做文章之时,明明已经沾了墨,笔尖都要触及纸张了,他却停了下来,将笔搭在砚台上,闭目沉思。 写出来的句子果真多了些深意。 …… 又是一年秋闱时,京都之中到处可见赴考的学子。 放榜之日,已过了午时,看榜的人几乎散尽,裴少淮从书局购书归来,恰好路过,便凑热闹上前看了一眼,看看京都城里有哪些相识的人上榜中举。 不巧遇见了李三郎李水生,他也在看榜,想必是参加了今年的秋闱。 裴少淮扭头便走。 “裴公子且慢。”李三郎在背后喊道,急急忙忙跑过来,面露惭愧之意,支支吾吾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终是心中还有念想,开了口,“许久没听到贵府三小姐的消息了,可曾有甚么事?” 巴巴望着裴少淮,眼眸中带着些忧虑。 “大庭广众之下,打听他人府上未出阁的女子,恐非君子之举,请自重。”裴少淮不客气道,不与之纠葛,甩袖离去。 “是我唐突了……”李三郎在后头喃喃道,脸色讪讪又羞又愧。 …… 段夫子明白裴少淮准备提早参加院试的心思之后,提点他道:“你既已打定主意,学问也到了火候,便去搏上一搏罢,岁末督学大人归京考校生员学问,勿失良机。” “学生省得了。” 十一月,府衙张贴告示,说顺天督学大人自北直隶其他各府巡查归来,不日要在顺天府学里讲授经学、组织生员岁考,再临场考校生员学问。 裴少淮等三人虽不在府学上课,可大宗师的讲座和岁考,却是一样要参加的,否则会被革除“童生”的名头。 消息一出,顺天府辖内的众多生员,纷纷赶往府学,临时住在周边等待大宗师的到来,十分积极,只因督学大人是来年六月院试的主考官——哪个生员不想在大宗师面前讨个好印象呢? 初五这日,裴少淮等三个小子穿上童生服,与其他童生一道在府学外列队,夹道迎接大宗师的到来。 铜锣声起,八抬大轿之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斑白。听闻说,这位赵督学原在翰林院任五品学士,去岁方才被任命为北直隶督学大人,文风喜好众人尚未知晓。 虽只有五品,但掌管一省之学政,关乎百姓教化,历来受人尊崇。 今日是顺天府张府尹亲自陪同。 等轿子过后,又见两名身强体壮的刽子手抬着一个大箱,紧随着督学大人进了府学。 众人散去之后,裴少津好奇,低声问长兄道:“大哥,大宗师出行怎么还带着两个刽子手呀?瞧着好不吓人。” “不是他想带的。”裴少淮应道,“是朝廷规定要随行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