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夫心里装着把算盘呢,主意算得铛铛响。” 陈行辰道:“这可不能怪我,当日是内弟说姐姐缺几株药植,叫我找来赔罪的。” …… 大寒。 诗云“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阶前冻银床,檐头冰钟乳”,寒气之极,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段夫子常年坐在轮椅上,一到冬日里,身子周身不爽,每每大寒更甚。 这日一大早,裴少淮便叫申嬷嬷焖了一炉子的羊肉,又叫人去贺相楼取了上好的黄酒,叫上少津一齐去徐家,打算同夫子一边打甂炉喝些黄酒,驱走寒气暖暖身子,一边聊学问分散夫子的注意力,缓解身子的不爽。 到了徐家,言成迎出来,乐道:“我就猜到你们会来。”几人一同往夫子的院子去。 刚进了院子大门,正好看到老阿笃推着夫子从屋内出来,途经一个缓坡时,老阿笃不小心踩到了冰坨子上,身子不稳一下子跌倒了,眼看轮椅被甩出去,老阿笃顾不得爬起来,单手抓住轮椅的轱辘,稳住了轮椅,护住了段夫子。 “先生(阿笃)你没事罢?”主仆二人都问对方。 “我没事,叫先生受惊了。”老阿笃爬起来,佯装轻快拍拍身上的水渍、积雪,又轻松笑笑道,“方才没瞧见脚下有冰渣子,疏忽了。” 段夫子没信,重重跌了一跤怎么会没事,神色凝重道:“我让侄媳妇给你找个大夫瞧瞧,莫伤到哪里了,你自己却偷偷忍着。” 言成、少津急着想过去,被少淮拦下了,道:“这个时候过去作甚么,老阿笃的性子跟夫子是一样一样的,这个时候过去只会叫他心里更不舒坦。” 裴少淮拉着言成、少津悄悄离开了院子,道:“等夫子处理妥当了,咱们再进去罢。” 方才的那一幕,叫裴少淮唏嘘感慨,春暖夏炎秋来风,太过匆匆。 一转眼,他和少津跟随夫子读书已经十年了,这十年,他和少津长成了翩翩少年,而段夫子更老了。 老阿笃也更老了。 裴少淮印象中老阿笃是身强体壮、无所不能的,能酿甜酒做佳肴,能上山摘野果让夫子尝新鲜,还能不时插话讨几句学问。 这么些年,夫子的衣襟总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褶皱,是老阿笃伺候得好。 现如今,夫子白了头,老阿笃也跟着白了头,往后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徐言成说道:“前些日子,祖父说要给夫子多配两个下人,夫子不同意,老阿笃解释说,房里有生人会让先生浑身不舒坦、坐卧难安,祖父只好作罢……没想到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些年来,段夫子虽释然了很多,但读书人的清高,让他依旧介意被外人看到他的不堪。 …… 等大夫给老阿笃检查完了,确认没有大碍,夫子舒了口气。 裴少淮三人这才进了院子,进房内向夫子行礼问好,佯装没瞧见方才的那一幕。 正值午膳时候,又架起炭炉子温酒,就着羊肉煲打甂炉,房内暖融融的。 “大寒宜近火,无事莫出门,果然是有道理的。”段夫子言道,心情好了几分。 少淮、少津、言成三人依次同夫子报告最近的学习情况,夫子听完再指点,一来一往,时辰过去,师生几人聊得十分欢畅。 见夫子神色松快了不少,裴少淮来到夫子身旁,指着轮椅上磨掉漆的一处,道:“夫子的‘坐骑’掉漆了,学生回去给夫子做架新的罢?” 段夫子心里数了一下,笑道:“你给我做的这架轮椅,我已经用了八年,缺些漆皮也是正常的,叫阿笃涂一层就是了。”让裴少淮不用大费周章。 又道:“这是梨木做的,十分稳当,我用习惯了。” 段夫子以为事情就此作罢了,谁知道,半月以后,裴少淮又来了。 裴少淮找来五六个木匠,赶在年前把新轮椅做出来了。 和旧轮椅是一样的木料、一样的样式,尺寸分毫未改,裴少淮花心思加了几个小功能。 他向夫子介绍道:“有人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