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玉色的衣制出了房门,那走步的小厮不看路,把端着的羹汤洒在了少淮衣摆上。 无奈,只得从衣柜里另寻了一套青玉色的直裰,少了许多暗纹花样,而显得谦谦质朴。 耽误了些许时候,裴少淮三个来到街上花市时,正是掌灯的时候,看着街上两旁商铺民宅的屋檐上、窗叶上、楼上雅阁外,一盏盏亮堂起来,别有一番趣味,可谓是灯火阑珊。 京都光照云烂熳,千户星灯月婵娟,裴少淮把着折扇,与好友缓步行走在花市里,感受一年一度的热闹非凡。 看完鳌山灯组后,他们移步至樊园,勋贵们在此举办灯会兼诗会,不止各门的才俊贵女会参加,那些好不容易放假的文武百官,也有不少换上便服前来一乐。 园子内的楼阁灯火通明,各处临时搭了许多灯架,在夜色中,给樊园添了几分意境。 三人闲庭信步走到诗会场地,一路上,淮津兄弟相貌实在太过打眼,频频引得少女芳心暗许,擦肩而过又回眸,一张张帕子“不小心”滑落在少淮身前,原本应是含蓄细微的暗示举止,近乎变成了明目张胆,可偏偏少淮脸上一直淡淡,熟视无睹。 竟比已经成婚的言成更加不为所动。 言成钦佩,笑着打趣问道:“少淮,你是如何做到如此淡漠无视的?” “啊?”面对言成的突然发问,少淮回头一愣,但很快明白言成的意思,讪讪笑说道,“倒也不是我有意无视的。”而是他内里老成,这一路十五六岁甚至还未及笄的娇娇少女,自然而然地被摒在视线以外。 诗会上,京都才俊们纷纷泼墨书写,大展诗才,将自己的诗作上递给考评组,参与诗会评选。 裴少淮坐了一会,喝了盏茶,目光停留在大堂一角的水漏上,等着水漫到戌时刻度末。 少津倒是兴致盎然,没有写诗却十分关注诗会。 陆家小姐既有京都才女的美名,岂会不参加樊园诗会?少津关注的不是诗会,而是诗会上陆小姐的诗作。 清水点点从竹竿滴落,水槽内水位渐渐升高,最后没过了戌时和亥时的交界线。 “我出去散散步。” 裴少淮起身言道。 …… 樊园外的河道上,几栋小居前面临河,后面靠岸,又有长长的屋檐河廊,从河上小桥一直延伸到小居室前。 小居屋檐上没有挂彩灯,而是挂着寻常灯笼,与月色撒入河面成碎银,相互映照。 几片扁舟靠在河廊上,粗绳索牢牢套着木桩。 与花市和樊园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有些安静。 小居内,各处立着灯盏,烛光柔和。 杨时月坐在案前,静静望着窗外,窗外涌入的春寒,吹得她脸颊微红,比桃花淡一些,而比梨花沉一些。 明知女子要含蓄些,可她还是忍不住精心准备了许久——青黛画眉似初月,青丝柔顺,仔细挽成了堕马髻,两支玉簪卡住发髻,一丝不乱而显得简雅,额前空留着些碎发。裙制、白绫袄上,一针一线绣了些素色暗纹,乍一看并不能发觉。 茶案上放着两个雪顶茶盏,丝丝热气带着绿茶香飘出,与屋内淡淡的茉莉花香相和而不相冲。 书案上,宣纸已经铺开,备有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汁研磨到一半,还不够浓稠。 杨时月思绪不止——那个坐在骏马上的身影,反复回眸,却在即将见到他的正脸时,被撤下的窗帘挡住。 水漏发出声响,亥时已到,吓得杨时月一晃神。 身旁的嬷嬷提醒道:“小姐,时辰到了。” 嬷嬷向门外走去,准备到桥头外看守。 杨时月则理了理衣襟,端坐好后垂眸。 反是这个时候心绪平静了许多,想要自己取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