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卧病在床,断了传承。 王府长史,是朝廷外派的正五品官员,明面上是辅助掌管各王府政令,实则也有些监察诸王爷的意味在里头,以免王府为所欲为,欺瞒朝廷。 长史此番上奏,正是未雨绸缪,及早为富平王爷选好“后人”。摄府事者侍奉富平王爷乃至送终、妥办丧葬,再由朝廷赐封,顺理成章承袭郡王爵位,延续这一支脉。 理同“过继”。 此事虽不常见,却也不少,一般按嫡庶长幼之序,从旁宗里选一位镇国将军或是辅国将军,宗人府和礼部核查身份无误后,皇帝恩准即可。 宗人府一查宗室玉牒才发现,富平王府一脉已经单传三代,意味着需要往上追溯三辈,才能找到旁支,按照礼规,此事竟轮到了燕承诏的头上。 礼部和宗人府奏报皇帝时,皇帝亦有些惊讶。 …… 这日,皇帝诏安平王爷觐见。 老王爷神色有些紧张,以为皇上要为戏园子之事论罪责罚,结果皇上只是与他叙些家常,问问王府的境况,老王爷才松了口气。 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皇帝问道:“安平王可记得富平王?” 都是从属肃亲王一脉的两个王府,老王爷岂会忘得了,他应道:“禀圣上,臣记得……只不过安平王府奉命迁藩保定府后,就没什么往来了。”皇室不论亲,最是忌讳私下往来。 一个在西北甘州,一个在天子脚下,相隔也确实远了些。 老王爷不知皇帝缘何突然问起这个,心里又开始惶惶。 皇帝起身踱步,回忆言道:“朕记得有一年富平王奉诏进京觐拜,曾去了一趟安平王府。”又问站在一旁伺候的萧内官,“萧瑾,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萧内官笑盈盈应道:“陛下,是有这么一回事,富平王爷后来觐见先帝的时候,还曾夸了安平世子,说他小小年纪不怕生人,抱起来乖巧懂事,是一份缘分。” 老王爷听着这一主一仆的一唱一和,已经预料到此事有诈,否则怎会无端端聊起富平郡王呢? 皇帝诏他觐见,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戏园子的事。 老王爷没想好应对之策,皇帝已经开口发问:“安平王,你可记得此事?” 便是无也只能是有,老王爷迟疑了许久,看到皇帝静待他的回答,终应道:“确实……有这么一段缘分。” 这时,皇帝才示意萧内官将长史的奏折端到老王爷面前。 通篇读完,手掌的汗浸透了奏折宣纸,老王爷的手颤颤,又不敢让奏折落地,他终于明白皇帝的意思——让他的长子奔赴西北疆土,摄富平王府事,袭富平郡王位。 皇帝直接下旨,是有违祖制。 但老王爷主动请旨,则是皇帝成全一段缘分,名正言顺。 老王爷不想答应,可他如何能不答应?安平郡王府已经不是第一回犯错了,皇帝又笃定了意思要把燕承诏留下来。 若他辞了,只会迎来更糟糕的境况。 “陛下,可承谨他是安平王府的世子……” 皇帝笑道:“安平王又不止一个儿子而已。”让礼部拟一道诏书,另封燕承诏为安平王府世子就是了。 老王爷没有了反驳的余地,一对儿子皆承袭郡王爵位,在外人看来理应是好事。 冷汗不止,悔意亦不止。 “安平王想通了吗?”皇帝问。 不是“想好”而是“想通”。 多年的领兵经历让老王爷能够保持冷静理智,他叩首应道:“回陛下,既是曾有过缘分,微臣这便回去上言请奏。”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