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瓜俘获了竹姐儿的芳心,有些种地的心得在。 杨时月在裴少淮身边,听得认真。 嫁入景川伯爵府以来,杨时月一直觉得裴家座府邸很是不同,又说不上哪里不同,直到今天她听了竹姐儿的打算,她才明白——裴家府邸与众不同,是因为里面的人不拘。 三姐能够大胆去想去做,不是因为她嫁了南平伯,没有人管着她,无拘无束,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不拘泥于宅院之内。 同理,四姐也是一样的,不拘泥于世道传闻的三教九流、贵贱之分,钻研药理医道,自得其乐。 婆婆林氏也不简单,府上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经营南北两地的铺子产业。 在裴家越久,杨时月看到的东西越不一样。 聊完棉花纺织的事,裴若竹向弟弟打听道:“听允升说,安平郡王府那边出了点大事,长房一家要远赴甘州?” 裴少淮点点头,见四下无外人,便概略说了整件事情的因果由来。 裴若竹不能大喜大怒,遂用平和的语气说着开怀的话,道:“虽不是亲手反扑一场,但听了这样的消息,仍是大快人心,他们到了甘州最好收敛一点。”否则,恶行自有恶人收,甘州可不比皇城里有人庇护着。 许多年过去,她始终忘不了当年被吓得病了好几日。 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这样的恐惧也不会再有了。 …… 秋深夜易晚,吹灭烛火后,小两口榻上枕边说着耳畔话。 两人侧着身,杨时月蜷在官人怀里,隔着薄衣,感受到热气袭来,似是躺在小火炉边上。黑暗中,她揣着官人的右手掌,可以摸到官人掌心的纹路,还有手指上因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 “官人。” “嗯。” 杨时月道:“织棉成布匹,绒絮充入被,棉花若是在北直隶得以种植,百姓冬日则可以少受几分严寒之苦……三姐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我很佩服她。” 停顿了一小会,又接着说道:“她是我见过最大胆大气的女子。” 裴少淮另一只手搂了搂,两人又紧了几分,他言道:“此事做成以后,可不止御冬送暖而已。” “还有什么?” 杨时月翻了个身,与官人面对面,能感受到官人的鼻息吹在额上。 “荀子言,不富无以养民情,不教无以理民性……总是要先有富足,才能有后话。”裴少淮应道,又款款解释,“大庆朝的女子,需要一个契机走出门,有一技傍身,兴许能慢慢地改变一些境况。” 杨时月陷入沉思,果然,家里最不拘的人,是枕边的官人。 半晌又问:“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做些什么?”好似大家闺秀学的那些女红、持家,眼下都没什么用处,帮不上忙。 裴少淮从听杨时月说第一句话,就听出了杨时月的小心绪——敬佩三姐之余,又有些羡慕、失落。 “娘子可以从自己最熟悉的入手。”裴少淮温声说道,“娘子精通女红,通识各类料子的织纹,这就是可以入手的地方,三姐种了棉花纺成了纱,总要有人去织吧?” “织布?” “不是,是如何更快地织布。” 杨时月开始掐着手指喃喃道:“腰机织布最简单,但是最粗糙,多综多蹑机可以织出花纹,却十分慢……” 最后数不过来,道:“我明日叫人把各类织布机都寻来,再慢慢比较。” 似乎也燃起了一股意气。 听着娘子滔滔不绝的话,裴少淮嗯嗯应着,嗅着杨时月身上淡淡的香气,暖意催人眠,不知不觉睡着了。 “官人?” 只闻细细的鼻息声,杨时月再次藏入官人的怀里,就着暖意也渐渐睡着。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