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问道:“打算送他去同安城里的哪间学堂读书?” “托老爷的福气。”张管事应道,“齐族长已经点头,让孩子进齐氏族学里跟着读书。” “那便好,等回到京都,再给他找个好夫子,我瞧着是个读书的苗子。” 裴少淮的这一句夸,让张管事更激动了几分,老爷见识广、眼光独到,他说是个苗子,便有七八分准数了。 张管事道:“若能习得老爷的百中之一,往后能替百姓做一二实事,我便觉得够了。” 裴少淮又道:“读书也看些造化,你莫要给他太大压力。” “我省得,我省得。” 三日之后,裴少淮应邀去了张管事家,就在裴家府邸不远处,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裴少淮穿了一身崭新的青袍,很是庄重,并未因世俗眼光而轻视。 长舟忙前忙后招待着,家里人手不多,但办得有板有眼。 开蒙礼上,小子穿着小小直裰,头戴方巾,端端向裴少淮三叩首,一股松柏叶的味道传来,让裴少淮想起自己当年开蒙时,一大早就被娘亲用松柏枝水洗了一遍又一遍。 世人坚信,读书人身上的味道,应当同松柏一样,不屈不挠。 裴少淮取来毛笔,沾了些朱颜,在孩子头上轻轻一点,额间留下“红痣”,代表智在额间生。 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望你今后博识书中要义,坚立为民之志,行道且长,不退不缩。” 这是期盼,也是寄语。 立志之后,一往无前,才有功成的可能。 孩子的娘亲噙着泪,似乎有些激动,在一旁用京都的俚语,低声催着孩子道:“还不快点说谢过老爷。” 裴少淮见孩子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提了提胆气说道:“小子谢先生提点。” “很好。”裴少淮笑道。 礼成,裴少淮收下了长舟的礼钱,不在于钱多钱少,他若不收,只怕长舟心里一直没有着落。 …… 与此同时,裴少淮在双安州的一番功绩,经由密信,传回到京都,奉于皇帝案上。 南镇抚司的密件,唯独皇帝可以看见。 皇帝阅后大喜,数千字的信件中,可以读得出裴少淮一路遇到的险阻,也读得出他一环连着一环的计策,初一看令人意外,细一想又觉得意料之内、理应如此。 能想出其中一环并不难,可若是要准确应对每一环,却不是件易事。 一招失,则招招失。 皇帝一边颔首,一边满意说道:“果真是忙,伯渊信里说的是真的,他并没有敷衍、欺瞒朕。” 又言:“这般大的阻力,伯渊应对得并不轻松,朕也当为他助助力了。” 不能光让他一个人辛苦。 皇帝对萧内官说道:“传兵科裴给事中觐见。” “是,陛下。” 很快,裴少津奉旨赶来觐见。 那封除了皇帝谁也不能看的密件,就这样“随意”地递到了裴少津跟前,可见皇帝的信任。 裴少津记性好,读信自然也快,待他读完,皇帝问道:“裴爱卿读完,可受启示,有何感想?”有些说笑的语气,想借伯渊这个兄长鞭策鞭策底下这个弟弟。 谁知裴少津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信中这些事,确实是兄长能做出来的事……也唯有兄长才能做得来这样的事。”风轻云淡地对兄长大加夸赞。 偏偏目光还格外真诚。 兄弟之间的夸赞,一点都不像黄婆卖瓜,而是确有其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