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当即明白,再给这个少年多一些时间,待他学会藏匿心思,不显露于言表,他的帝王之术不会比他的祖父差。 燕琛想得没错。 萧内官明晃晃跳出来,说是报故人之恩,此举尚且说得过去。那皇后呢?她在赐宴官妇时,为难裴府、乔府,是在图什么?与欣欣崛起的裴府交恶,与她有什么好处呢? 这不像精打细算的皇后的做派。 连燕琛都能想到,皇帝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朝中不少臣子也有所警觉,却无人点破。 连皇帝都没说什么、罚什么,臣子岂知中间还藏有什么内幕?隔岸观火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没有发生的事,不可妄下断论。” 可以揣测,不可定论。 皇太孙天资聪颖,若是走偏,福将变祸,裴少淮严正说道:“小殿下功课少了,待臣入了詹事府,会给小殿下多派些功课。” 什么坤宁宫、饶州府,皇太孙考虑得太早了些。 燕琛脸上讪讪,偶然对视了一眼裴先生,只觉自己心里那些小九九被看了个通透,在裴先生跟前无处遁形,他当即拱手躬身行学子礼,道:“全听先生安排。” …… 回到府上,裴少淮把弟弟叫进书房,关上了门。 南居先生曾提点过,由科考到入仕,宛如江河入海,最可怕的不是激流险滩,而是一马平川之下的暗流涌动。 若是不知所措,一个不慎就会被暗流推着走。 眼下正是这样的境况。 裴少淮把近来遇见的事情同少津说了,又说了些自己的猜想,一是让少津提防着些,免得着了他人的道,二是他需要少津的助力,一个人难免有疏漏的时候。 少津听了皇太孙的事,皱皱眉,道:“无怪皇上对太子这般严苛。” 有个聪慧近乎妖的儿子,对太子个人而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裴少淮点点头,说道:“他在廊桥问的那番话,何尝不是一种试探,甚至比他父亲做的更出格些。至于他的敬重,不知几分源于真心,几分是为了皇位。” 世上很少有无缘无故的敬重,何况是第一回接触。 燕琛显然明白,皇位只有传到父亲手里,才能顺利再度交到他的手中,所以他要极力帮父亲招揽能臣,保住父亲的太子之位。 裴少淮成了他的目标。 所幸,这个“小妖怪”眼下还年少,还不是太妖孽。 “大哥以为,淮王那边会有什么动作?”少津问道。 “兴许是拿出足够扳倒太子的罪证,能让朝中臣子倒戈自己这一边。”裴少淮猜道,但他随即又摇摇头,喃喃道,“却又觉得太浅显,不知疏漏了哪里……” 对家在闽地的“套娃”行径,裴少淮至今难忘,若真有对家参与谋权篡位,手段当真会如此“朴实无华”? 皇后、淮王所做的、所求的,不像是要起兵谋反,更像是要把太子轰下台,取而代之。 兄弟二人交谈到深夜,只得了个大概的打算,决定见机行事。 …… …… 二月初,考功司正忙于京察出题的事。 本来一切顺利,可一场春雷,让朝中顿时变得不太平起来。 紫禁城上雷落万丝,霁光乍现轰隆声响,今年的这道春雷格外大,昏沉沉的天色掩住了整个京都。 雷后不落雨,反倒云开见日,转阴为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