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萧索,天地肃杀,往昔宫人络绎的瑶华宫,此刻空荡荡的,只隐约传来轻弱的喘息声,透出无尽的苍凉。 宣贵妃长身跪坐于案前,金薄长指套的尖处在案上那安静摆放着的香炉中来回拨弄,丝丝缕缕的烟气自香炉孔隙缓缓上浮,将淡淡的玉兰花香气息送到了身后人的鼻下。 赵临鸢长身立在宣贵妃身后,安静看着她,看着她织金绣凤的华服在地上铺展而开,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下,看着她衣袂上百鸟朝凤的绣纹,在幽暗的宫殿里隐隐透出灼灼的光华。 赵临鸢说:“贵妃娘娘,我来看看你。” 宣贵妃却笑了,“看我做什么?上一次你我相见,你不还是对我冷言相向吗,我如今这样的处境,你该很满意才是。” 说到上一次的相见,赵临鸢倒当真有些怀念当初那个恃宠而骄的宣贵妃了。 可那样的宣贵妃,如今却将自己长久地锁在透着死亡气息的宫殿中,再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赵临鸢有些怅然,问她道:“娘娘,你当真求死吗?” 宣贵妃还是笑,“不求死,又能如何呢?我这一生,终究也只能这样了。” 宣贵妃就这样安静地跪着,不曾回头看向身后人,却认真对身后那人说着很认真的话,说起她的一生。 “你可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住在乡间漏雨的屋檐下,吃着从地上捡来被雨水泡湿的馒头,过着衣不蔽体、不知明日是生是死的生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啊,何时我才会有个安稳的家,才能有享不尽的富贵与荣华…… “直到那一天,陛下微服云游路过我的家,我看着他的容颜,赏着他的气度,才知道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便是他,我便跟他回了家。 “但一个出身乡野的妇人,注定是要在这权贵世家横行的皇宫中受尽冷眼的,但我不在乎,因为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是皇后,会是太后,我姚泠宣会是这座皇城中,最尊贵的女人……” 赵临鸢在她身后静立良久,听着她渺似尘烟的声音,有莫名的哀意涌上心头,“你既然如此奢望后位,如今什么都还没得到,为什么非要求死呢?” 宣贵妃这才回首,仔细瞧了瞧赵临鸢,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或许便是她临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宣贵妃面容平静,长久地望着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容貌惊人的公主,蛾眉婉转,凤眸焉唇,垂眸敛目间自有一种张扬而明艳的王族之美,远非自己这些年久居皇宫深受圣宠而刻意养出的雍容妩媚所能及。 上一次与她吵架,只觉得她面目可憎,竟未发现她还有这一般的美。 原来褪去恃宠而骄的性子,当真可以看清很多的事,也看清自己再无回路的一生。 宣贵妃肆意欣赏着赵临鸢的美,不禁笑出了声,“公主又如何,王妃又如何,你终究和我一样,终究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因为我们都逃不出皇宫,都逃不出心魔,机关算计、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在追逐一个永不可得的黄粱梦……” 赵临鸢却不认同,“娘娘,当初你与陛下在一起,是因为你觊觎后位,殊不知伴君如伴虎,你又何来的舒心与自由?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这些年,你费尽心思地为褚离歌争储,是因你做不成皇后便要做太后,你将你的想法加诸于他,你将你的欲望加诸于他,你渐渐将他同化成了与你一样的人:争名逐利,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却不知,储君之位又岂是黄袍加身这么简单?储君之位承载的是天下,也是百姓,岂只是你一人之荣辱,岂只是你所求之荣华?一切都不过是你的执念罢了。” “是吗?”宣贵妃望进她的眼:“赵临鸢,你未免也把自己想得太好了,难道你就不曾替褚瑟争储,不曾想当太子妃,不曾觊觎后位?你和我一样,也在寻求安稳,也在寻求庇护,也在追寻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你和我分明是一样的人,如今你却告诉我,我错了?” “是,我曾。”赵临鸢垂下眼,片刻后,再抬眸时竟多了一分弩定,“可我替褚瑟争储,是因为我相信,也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