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徐兴这般恭敬陪侍的姿态,他在那一瞬间便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当今皇帝,亦是他的生父。 本该是世间最亲密的血亲,却天意弄人,直到现在才见第一面。 且父子二人各有心思,毫不纯粹。 谢谌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环视一周,数清了皇帝今日到底多少护卫,十二个。 还有数不清的暗卫。 他既不能在今日提前动手,便不能硬碰硬地打草惊蛇。 或许…… 谢谌心思稍转,忽然想到皇帝方才看他的眼神——震惊、愧疚交互掺杂。 总归已经走到了今日这个境地,可以赌一把也说不定。 谢谌捂着伤口连咳几声,原本便十分苍白的脸上更是不见半点血色。 他低声回答:“草民……姓苗。” 苗! 皇帝险些直接在人前失态,此时微张着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徐兴在听到谢谌这个回答的同时,便已经明白了谢谌心中所想。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谢谌身份公之于众这一环,是由宁阳公主来做的。 她是天子之妹,当初因为不忍保下嫡长子,也很能站得住脚。 再加上织锦手里有先皇后的信物,也算是水到渠成。 但既然已经遇到皇帝了,与其被一点点剥开身份和目的,不如先坦然告知,占据上风,也可以试探皇帝的态度。 于是,徐兴立刻压低声音道:“陛下,瞧他的样子,多半是不长眼的刺客,不如交给臣处理。” 徐兴本就分管刑部,若是交给他,倒也算合情合理。 皇帝却摇了摇头,“不。” 他想起方才逃离的那一拨刺客的身手,果决迅速,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皇帝沉思许久,道:“朕亲自处理。” 他挥手示意身边的护卫,“把他带走。” 徐兴适时做出茫然的表情,“陛下,这……” 皇帝转身,对他说:“徐卿,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再有旁人知道。” 徐兴浸淫官场多年,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郑重答应道:“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皇帝对他自然是信任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微服私访到他的府上,又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起驾回宫了。 他仍坐来时的马车,六个护卫庇护左右。 后面跟着谢谌,被绑缚着,塞在徐家提供的第二辆马车里,另有人严密看管。 谢谌挣扎不过,干脆顺从,在这些人将他敲晕之前,先闭上了眼睛,佯装累晕了,实际上心思一刻未停。 想那些未知身份与来历的刺客,想织锦和窦承和他讲述过的恩怨。 想宋善宁。 车轮滚动,他离皇宫欲近,这是他第一次进宫。 他该想自己母亲的惨死,身世的艰难。 但奇怪地是,他最后竟还是想到了宋善宁。 他将要看到宋善宁长大的地方。 或许冥冥之中,是老天让她代替自己,在这里长大了十八年。 回到宫中,皇帝先命人传了太医,然后叫人将谢谌关在侧殿里,让太医先为他诊治身上的伤。 期间他始终坐在不远处看着谢谌,看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泛出了些许的酸楚。 皇帝想问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房间内一时间十分安静,只有太医包扎的窸窣声。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是顺喜,“陛下,皇后娘娘差人来问,今天还去寿云宫吗?” 皇帝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竟是初一,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说朕累了,不回后宫了,明日再去看她。” 谢谌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也并未言语。 - 寿云宫。 皇后听到釉玉回禀的消息,立刻狠狠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釉玉如何看不出皇后的脸色,只得战战兢兢地再度重复一遍,“陛下说,今日有些太累了,在前朝歇下了。明日再来后宫看您。” 皇后问:“陛下果然没去别的宫中吗?” 釉玉肯定道:“陛下的确没有召见任何娘娘,也没有到后宫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