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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炭


    江蓠失魂落魄地沿着小径走出竹林,方才的对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反复鞭尸。

    她后悔得要命。

    等一等再交给他不行吗?

    谁给她的底气让她这般妄自尊大?

    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坐井观天、自命不凡的学生,多好的机会,被她几句话给弄砸了!

    桂堂不过是旁门左道,如何能与正统学府相比,她太天真、太着急了。

    天灰地暗,几只寒鸦站在枯枝上聒噪地嘲笑她。江蓠气上心来,蹲地上捡了块石头丢过去,寒鸦扑棱棱飞走了,站起来时,身子晃了晃。

    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都在往下涌,眼前一花,她跌跌撞撞地扶住一根竹子,兜头砸下几枚结实的雪块,正落在风领里,冰得脖子都僵了。要拨去时,惊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突如其来的绞痛让她腿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夫人!”

    耳朵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

    这次的疼痛比上次更为剧烈,她脑子都懵了,在轿子里缩成一团,两层衣衫都被冷汗浸透。摇晃中寒风钻进帷帘,吹到身上,衣裳好像结了冰,她难过得想死。

    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长,有人揭开帘子把她抬出来,放到暖和柔软的地方,她一挨着枕头就不省人事。

    刚过午时,刑部衙门里的官吏排着队用饭,两个侍郎去主屋叫了楚青崖,三人去堂厨围着饭桌谈论朝局。

    左侍郎给楚青崖倒茶:“陛下让齐王上折子回应桂堂的事,他就写了十几个字,说自己一概不知。据我等查访,桂堂的赃银分成几十笔,运到乾江省不同的钱庄邸店,想抓几个老板问话,他们还挺硬气,说若没有齐王爷的谕旨、护卫指挥使不到门前,别想把他们当成罪犯对待。”

    楚青崖冷笑:“他一个藩王,下什么谕旨?如此僭越,真当朝中无人。也罢,查不了就暂且放着,等他正月初一不来上朝,陛下就有名头发驾帖了。”

    右侍郎问:“大人笃定齐王殿下不会来京?”

    “他要是清醒,就该找个由头往后拖。”

    楚青崖刚夹起一筷糖醋鲤鱼,就听得门外匆匆来报:“楚大人,急事。”

    一个缁衣卫进来,躬身同他耳语数句,两位侍郎只见他脸色微沉,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面面相觑。

    楚青崖放下碗筷,“你们先用。”

    说罢撩起衣袍,冒雪出了门,把马厩里吃公粮的绛霄骝一牵,“十七,别吃了。”

    那匹千金难求的西极天马跟了他九年,还是很有脾气,把头一撇,继续嚼着廉价乏味的粮草。

    楚青崖从袖袋掏出块饴糖,剥开丢在草里,马吃到久违的好东西,欢喜得跪下来让他骑。

    “从后门回家。”

    衙门里尚书府只要走半柱香,京城的雪比边关外小得多,马在街上跑起来就和玩儿似的,眨眼就到了家。楚青崖把缰绳一丢,让它自己去院子里逛,脱了大氅挽在手里,疾步闯进屋。

    “太医如何说?”

    “夫人昨晚没睡,今早又劳了神,脉象很虚。我给夫人擦了身,春燕姐正在熬药,等喝完睡一觉就好了。”

    瑞香接过官帽和官袍,递上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手,带上门出去。

    楚青崖闪身进了暖阁,走得急,弄得珠帘叮叮当当地响。里头炭火烧得极旺,待看到床上的人,他心里一紧,拿手腕贴了贴她的额头,没发烧。

    江蓠披着头发,嘴唇半分血色也无,苍白得怕人。他抚上她的脸颊,屋里这么热,她的皮肤却像冰块,还不停地冒冷汗。

    “才去一天,怎么就成这样了?”他后悔自己由着她胡来,坐在床边用掌心暖她。

    江蓠被人声吵醒了,撑开眼皮,模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身边,立时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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