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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孤坟


桥就是。

    春夜凉如水,星光射如霰,河畔的草地铺了层清霜。晚风吹得江蓠打了个喷嚏,裹紧披风举高灯笼,隐约可看见前方禅房的轮廓,尼姑们睡得早,这个时辰都安寝了,院内没有亮灯。

    等了一炷香,薛湛带来掘墓的人到齐了,共有八个,负责念经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手执拂尘,腰悬玉剑,看起来仙风道骨,也不知怎么被他从丹房里薅出来干这种勾当。其余就是仵作和靖武侯府的便装侍卫,拖着大包小包的祭品、验尸器具,手握铁铲,还有人带着信鸽,形容十分干练。

    薛湛同众人吩咐几句,向江蓠介绍:“这是我一个学生的叔公,在江东蟠龙观里修道,精于道法,此前我向他请教过暗道里的机关。”

    江蓠已是第二次听他提及学生的关系,频频点头:“当老师就是好,能认识这么多神仙。”

    而后也对老道士恭恭敬敬地行礼。

    道士看她一眼,“给这位夫人道喜了。”

    “什么喜?”她大惊失色,下意识摸上自己肚子。

    道士没应,轻点足尖,纵身一跃飞入院墙。

    江蓠被他说得战战兢兢,忽然想到月事刚走,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

    等楚青崖回来,一定赶他去书房睡。

    桑芦庵占着一个土坡,有六间禅房,半亩菜园,一片临河的竹林。因此处供奉地藏王菩萨,竹林里葬着城中穷苦百姓的遗体,都是些鳏寡孤独、妓女戏子之属,尼姑们收几个丧葬钱,平日念经超度亡灵。

    老道士进了竹林,拿着罗盘四处看,拂尘指向最深处一座坟冢,“风水不错,能旺子孙。你们都来磕头,待我念一段经文,做了定灵法,就可掘墓开棺了。”

    高人都说风水好,看来彩袖对顾清商挺讲情义。

    江蓠走近,和众人一起跪在带来的草席上叁叩首,心中默念“对不住”。那坟头立着一块石碑,简单地刻着“顾氏之墓,元凤十六年叁月初九”,应是白云居故旧给她立的,楚青崖没有新立。

    说来也巧,磕完头站起身时,一阵阴风蓦然刮过,墨云翻卷,将天上星光遮住,竹林飒飒作响,好似有孤魂野鬼游荡其间,发出号哭之音。

    江蓠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咬住嘴唇,不安地望向四周,薛湛知道她害怕,将剑递出去半截,轻声安慰:

    “你拿着它吧。”

    她强撑着摇头,“鬼魂又不怕剑。咱们不是盗墓的,是有求于她。我在帮我夫君查案,她作母亲的若在天有灵,会帮着我们。”

    饶是如此说,府卫几铲子下去时,她还是打了个寒颤。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挖起土来格外迅速,不一会儿棺材就从土里现了身。灯笼的幽光下,镇魂钉被撬起,一股陈腐的气味飘了出来。

    “小侯爷,这钉子以前被撬过。”

    薛湛上前,蹲下身借光细看,铁钉生了锈,木头上打的孔洞比钉身大一圈,有磨损的痕迹。不知为何,棺材右侧裂了一条缝,他戴上手套摸了摸,木质轻软,不是常用作棺材的木料,磕磕碰碰很容易坏。

    二十六年过去,棺材里陪葬的衣物都腐化成泥,一具白森森的骨骼躺在其中,双手交迭于腹部,口、胸、腹的位置放有玉片,此外就是些钗环首饰,只有金的还保留着形状。

    江蓠第一次见到尸骨,捂着鼻子从薛湛身后探头看,目光搜寻一圈,问他:“你可看见金铃铛了?”

    “没有此物。”

    “我们走时,秋月姑姑说那铃铛是她的爱物,有放进去陪葬的呀。”她不解。

    两人站起身,听那仵作唤道:“小侯爷,可否把骨头捡出来验?”

    夜上二更,风止人静。

    桑芦庵南面的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更夫敲着梆子路过后,墙头冒出一个脑袋,张望几回,猫一般跳下地,招手示意后面的兄弟跟出来。

    掘墓的一干人打道回府,江蓠被轻云抱着,又享受了一回轻功的好处,瞬息之间便从庵里到了庵外,双脚落地,心却因方才仵作的话悬着。

    “令仪,真是多谢你了,你还要去暗道里守着,赶紧歇一歇吧。”

    薛湛面色凝重,“怕是想睡也睡不着。你上车,我叫他们送你回府。”

    江蓠道:“我想回国子监——”

    她话音一停,只听远处马蹄声如雷动,在无边夜色里滚滚而来,几人朝开阳大街翘首望去,皆心生讶异。

    什么人敢深夜在京城纵马?

    一名府卫翻上对面茶铺的屋檐,向亮处凝目远眺,百来个南城兵马司的士兵从城门奔来,指挥使骑在马上,手持火把,与一名黑衣侍卫并行,后头跟着四个骑兵,高举黄伞青扇和清道旗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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