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着斑杂游移的日光,朦胧的光追逐着模糊的影。 起风了,满院子滚动着香熟的桃子味儿。 这天,庄清河手里提溜着一只幼鼠的尾巴,来找商珉弦了。然后给他看自己手上被咬出来的细小齿痕,又晃了晃手里的小老鼠。 “它咬的?”商珉弦问他。 庄清河点点头。 商珉弦想了一下,转头对管家说:“洪叔,叫田医生过来。” 那时候的商珉弦还管照顾自己的管家叫洪叔,而这种人情味的称呼在他那场高烧之后,再也没有从他嘴里出现过。 洪管家应道:“好的,少爷,” 然后叫了负责商珉弦身体的田医生过来,给庄清河打了破伤风和疫苗。 打针的时候,庄清河坐在商珉弦的腿上。商珉弦的手掌盖住他的头,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前,跟他说着话转移注意力。 其实商珉弦有点多此一举了,庄清河一点都不怕打针,或者说那点细微的疼痛并没有唤起他本就迟钝的知觉。 “知道老鼠为什么咬你吗?” 庄清河仰脸看着他,摇了摇头。 “是因为你太甜了,你是一颗小糖豆。” 听了这话,庄清河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等田医生给他打完针,他还在看,然后半信半疑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心。 不甜。 他疑惑地转头望向商珉弦,发现商珉弦笑得眼都弯了。 那时的商珉弦笑起来就像一个好天气,有种累世才能修来的仁慧。 庄清河看着他都看呆了,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 他笑得那么真心实意,仿佛对这个世道满意极了。 然而商珉弦收敛笑容,看着他嘴里缺了的那一块,觉得那个黑洞里面装满了足以压垮一个八岁小孩儿的苦难。 可是这个黑洞却因为他在笑,才被人看到。 多讽刺。 “你的牙齿……”商珉弦看着他。 庄清河闻言,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缺口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原本该长在那里的那颗乳牙,昨晚被庄家的佣人丢在花园里。 那是一颗像食草动物的幼儿的牙齿,从来没有一点咬人的企图,估计湮进泥土后,连花草的根茎都不会咬。 可它还是被那个女人一巴掌打飞,掉到了她珍爱的那张软牛皮沙发上。 她神经质地尖叫到半夜,因为庄清河的脏血害她报废了一张沙发。 商珉弦又看到他红肿未消的脸颊,恍惚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抱着他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最后商珉弦抓了一把开心果放在他的小口袋里,说:“吃了开心果,就开心一点好吗?” 庄清河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剥开心果吃,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像不聪明的小动物,很慢很安静。 商珉弦看着他,突然说:“庄清河,你很像我的安安。” 安安是商珉弦养的一只猫。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是如何一点点产生友谊。 其实说是友谊也许不太准确,那是一种比友谊更沉重的情感,是不该存在于两个孩子之间的类似相濡以沫的感情。 庄清河的一生总是不幸,商珉弦几乎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好人。 后来庄清河在白房子里读书的那几年,听圣经故事,每每提到伊甸园,他总会想起有商珉弦在的那所房子。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