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瑾目不斜视,和皇后请过安后便坐到了她身旁,一边抽空打量端坐下首的裴筠庭,一边小声问道:“母亲,您这是整哪一出?” 皇后不许不急地睨他一眼:“你瞧不出吗,本宫还能做什么?” 裴筠庭的反应越是滴水不漏,他越有股不安的慌乱:“母后——” 您这是要儿子的命啊! 只见皇后不咸不淡地瞧他一眼,转头就笑道:“既然今日咱们是饮茶会诗,那自然要有些赏头的。” 她抬起保养甚好的玉手,婧姑姑心领神会,端起托盘走上前:“这是高丽进贡的红罗销金裙以及高丽墨。” 无需赘述,台下不少姑娘眼前一亮。 红罗销金裙不必多言,但高丽墨对于喜爱书画的姑娘来说却是好东西。 古人云:“君佐所蓄新罗墨,其黑而不光,当以潘墨和之,乃为佳绝。今时士大夫多贵苏浩然墨,浩然墨本用高丽煤,杂远烟作之。”②只要稍作改法,这便是上好的墨水,一般只有君王或皇室中人才有资格享用。 昨日他们接到皇后的邀约时,皆心生惊诧,其中不乏大胆猜测者,觉得皇后这是要提前为叁皇子相看中意的世家姑娘了。 此前众人都对叁皇子燕怀瑾与镇安侯府裴筠庭的青梅竹马之情有所耳闻,不少人私下议论他们的关系,觉得这门亲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了。 镇安侯府簪缨世家,功勋赫赫,侯夫人不仅贵为郡主,还是皇后娘娘的知心好友。温璟煦和裴瑶笙的亲事更是强强联手。 如今看来,裴筠庭和叁皇子的关系似乎未及她们想的那般牢固。 燕京城中,喜欢燕怀瑾的人那是数不胜数,毫不夸张的说,能从宫门排到城外。 姑娘们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唯有裴筠庭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且自燕怀瑾进门后,没再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婧姑姑前来邀约时,她还感到几分疑惑,可当她行至殿内,接受众人不约而同的注视打量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裴筠庭垂眸,凝视掌心因用力过猛留下的深红指甲印,自嘲一笑。 是她太过想当然了,以为燕怀瑾一定会等她,以为她察觉到的那点喜欢足够作为支撑。 但此情此景将所有真相残忍的揭开。 原来她并非无可替代,并非独一无二。 她认为依着他们母子俩的关系,皇后娘娘这么做不可能未经过燕怀瑾的允许,而燕怀瑾默许的态度则说明了一切。 裴筠庭如同身处鹅毛大雪天,被人从头到脚淋了盆冷水,每个动作都僵硬无比,却仍要强撑镇定,全然不察燕怀瑾叁番五次望过来的视线。 她镇定自若的反应,落在燕怀瑾眼中,也不由让他生出几分失落与愠怒。 以裴筠庭的聪慧,不可能不知皇后的目的,但她竟欣然同意,竟不作半点反应,毫不在乎他会娶别的女子? 莫非从始至终都是他自作多情,猜错了裴筠庭的心意吗? 两人头一回将彼此的想法猜得这般离谱,却浑然未察。 今日的诗会,许久未露面的南平郡主也在。 早在裴筠庭和燕怀瑾同游姑苏前,她便因家中祖母去世,与兄弟姊妹一同守孝至今。 再见她景仰钦慕已久的人,南平依旧藏不住那点小心思,忍不住偷瞄座上英俊的少年郎。 与此同时,诗会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口中言少,心头事少。肚中食少,自然睡少。彼此四少,神仙可了。”吏部尚书家的千金用同一个字为韵脚,作了首颇具趣味的小诗。 皇后颇为满意地看着她,侧头同燕怀瑾耳语道:“淮临,你瞧这位姑娘如何?” 燕怀瑾不可置信道:“母亲,您来真的?” “自然。”她戏谑道,“我瞧绾绾也挺乐在其中的,说不定——” 话音刚落,皇后就发现自己儿子的表情几经变换,随后沉下眸光:“本皇子觉得这首诗不错,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他入座以来和众人说的第一句话,余下的姑娘除了附和外别无他法m.DxsZxedu.cOM